岑参与河东名将封常清
在盛唐才子云集的舞台上,有很多人都在以边塞诗的名义,表达着自己建功立业的决心,抒发自己浴血沙场的豪情,但岑参和他们的区别就在于,他选择了融入——他不是一个单纯跑来看边塞风光的看客,更不是一个深居书斋主观臆想的“伪军人”。天宝十三载(公元754年)的夏天,对于岑参而言,是个难忘的时节。因为就在这年夏天,心情无处安放的岑参接到了来自安西、北庭节度使封常清的邀请。封常清和岑参曾一起在高仙芝幕府供职。彼时,高仙芝另有他任,封常清遂升任节度使。用人之际,封常清首先想到的就是岑参,于是便修书一封,盛邀老友入幕。接到书信的岑参,心情激动万分。如果说当年他投奔高仙芝,更多的是对高高在上的高仙芝的一种仰慕;那么封常清则不同,他与之有着同僚之谊。他相信,这样一位曾经的同僚经略边塞,自己一定会有一番作为。正是在这样一种好心情的驱动下,岑参想都没想就痛快答应了。岑参辞别了妻儿朋友,又一次打马西去。
从第二次出塞的诗作看,岑参的乡愁少了,昂扬的激情却愈发澎湃起来。对于封常清这位老友,如今的一方节度使,岑参是心怀知遇之恩的。他给封常清写了很多诗,尤其是这首《北庭西郊候封大夫受降回军献上》,最能体现他的兴奋与豪情:“胡地苜蓿美,轮台征马肥。大夫讨匈奴,前月西出师。甲兵未得战,降虏来如归。橐驼何连连,穹帐亦累累。阴山烽火灭,剑水羽书稀……何幸一书生,忽蒙国士知。侧身佐戎幕,敛衽事边陲。自逐定远侯,亦著短后衣。近来能走马,不弱并州儿。”
在这首诗的最后几句,岑参的喜悦已跃然纸上:“何幸一书生,忽蒙国士知……近来能走马,不弱并州儿。”这里的“国士”,当然是指封常清,岑参感激封常清的知遇之恩,更相信自己此番侧身戎幕,可以走马扬鞭,不弱并州少年。
岑参加入封常清幕府,就任的官职仍是负责后勤一类的工作,如果说有了一点变化,就是兼任支度判官,协助支度使掌管军中的用度开支。但岑参的心情却是非常愉悦的。在经历了艰苦的边塞生活历练之后,他的胸襟更开阔了,诗风也更雄奇了。在大幅度的夸张之中,他张扬起的,是自己积极用世的豪情;在迥拔孤秀的行文之中,他呈现出的,是盛唐诗人极少涉足的全新领地。他成为盛唐边塞诗的标杆。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岑参《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
在这首著名的《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中,我们感受到的,是一种快马加鞭的节奏。一座轮台,一个封常清,已然成为岑参喷涌豪情的泉眼,但仔细品来,我们又发现,他其实在状写自己内心的波澜:这种波澜高猛壮阔,势不可挡;这种波澜连天而涌,气贯长虹!
由此,我们便能理解,岑参在封常清幕府的三年中,尽管从其诗题看,大都是应酬之作,如《奉陪封大夫宴》《玉门关盖将军歌》《热海行送崔侍御还京》,但每首诗对于岑参而言,都是穿透心灵的抒写,都是豪气干云的讴歌。这种文风,让边关的狂沙走石、冷月寒霜,以一种粗犷刚劲之态,强劲地吹向盛唐,吹向长安。正是在这样一种用羌笛与胡笳演奏的庞大乐阵之中,一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伴着鹅毛大雪,卷地而来!
常华/文 (《去唐朝:诗人和人间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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