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法典的奠基人——李悝

盛夏时节，冒着酷暑和几位朋友一起来到河东大地，探寻禹王城遗址。遗址地处青龙河平川和鸣条岗丘陵地带，因传说夏禹曾在此居住，故称禹王城。遗址共有大城、中城、小城和禹王台四部分组成，大城形状如梯形，小城在大城的中央，禹王台在小城的东南角，中城在大城的西南部。遗址上散落着锛、锄、镢、斧等器具的陶范及陶罐、陶盆、铁锛等。这里曾经是战国时期魏国的国都安邑，也是秦汉及西晋时的河东郡治所，对后世文化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构成华夏寻根溯源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两千四百年前，就是在我脚下的土地——安邑，李悝在魏文侯的支持下变法图强，制定《法经》，使魏国走上了精兵强国之路，成为战国初期最强大国家之一。不夸张地说，李悝是魏国精兵强国之路上一个标志性人物。

李悝（公元前455年~公元前395年）是魏国人（今山西省夏县），精通刑名之学，深悉治国安邦之术，受到魏文侯赏识，既尊为师，又拜为相，委以重任主持变法。在经济上，推行尽地力，善平籴的政策，规定农夫杂种多种粮食作物，以防天灾；力耕数耘，抓紧秋收，房屋周围种桑，田园种菜，充分利用土地。为防谷贱伤农和谷贵伤民，制定平籴法，以政府力量平衡调剂粮价，稳定经济。在政治上主张抑制贵族，扶植新兴地主的势力，强化国君权力。尤其在法治上，总结春秋以来各国立法经验，于公元前406年编纂了中华历史上第一部比较系统完整的成文法典《法经》。

这部法典共分盗、贼、囚、捕、杂、具法六篇。盗法是涉及公私财产受到侵犯的法律，贼法是有关危及政权稳定和人身安全的法律。李悝认为“王者之政莫急于盗贼”，因此把盗法、贼法放在《法经》的前面，清楚地表明在物质财富不丰富的情况下，首先保护财产和人身安全不受侵犯，保护变法取得的胜利果实。囚法是有关审判、断狱的法律。捕法是有关追捕罪犯的法律。杂法是有关处罚轻狡、越城、博戏、借假、不廉、淫侈、逾制等违法行为的法律。轻狡是指对轻狂狡诈行为的处罚。越城是指不从城门进入而翻越城墙的行为。博戏是指聚众赌博。借假是男子寄宿于女子家，或者妻有外夫。不廉指贪财受贿。淫侈指荒淫奢侈的行为。逾制指器用超过规定的等级制度。上述规定是为了维护统治秩序而设立的。具法是有关定罪量刑的通例与原则的法律，“以其律具为加减”，根据犯罪情节和年龄情况，对判罪定刑加重或减轻的规定，相当于现代刑法典的总则部分。其他五篇则为罪名之制，相当于刑法典的分则部分。

《法经》的产生是在总结各国经验的基础上，立法精神、法典体例、立法技术等方面开创中华法系之先河，可谓成就斐然。但由于法典的制定还处于启蒙时期，具有简朴性、野蛮性、局限性等特征。体例上处于诸法合体、民刑不分、实体法程序法不分。如“窥宫者膑，拾遗者刖，”以刑罚手段调整民事法律关系。囚法、捕法是关于诉讼程序的法律。它是一部民、刑、刑诉诸法合体，以刑为主的法典。《法经》充分体现了法家重刑主义的思想，继承了《周礼》及《尚书·吕刑》中的各种肉刑，如笞、诛、膑、刖、宫刑等，规定了大量的连坐刑，如夷族、夷乡。还实行“重刑而轻罪”，如规定“盗符者诛，籍其家。盗玺者诛。议国法令者诛，籍其家，及其妻氏。”这些规定无疑使其抹上了浓厚的暴力杀戮的色彩，散发出原始氏族征战与统治的血腥气息。它还体现了“刑不上大夫”的特权等级观念，如规定“丞相受金，左右伏诛。”“太子博戏则笞，不止则特笞，不止则更立。”“犀首（将军）以下受金则诛”等。

作为我国历史上第一部比较系统完整的成文法典，《法经》在中华法系史上占有重要的历史地位。它是战国时期政治变革的重要成果，是同时期立法的典型代表和全面总结。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法经》并不是第一部成文法典，春秋晚期的郑子产铸刑书、邓析造竹刑，到晋国铸刑鼎，法家先驱们所作的努力为李悝所传承。它是在前人基础上更加系统化，成为第一部比较系统完整的成文法典。李悝改“刑”为“法”，以罪定刑，把犯罪与刑罚有机统一起来，强化了法的规范性和稳定性，这是立法技术的重大突破，使《法经》真正成为名副其实的刑法典。同时也掺杂诉讼审判方面的内容，包含有行政规范与民事规范，从而形成规范混同、以刑为主的法典编纂体例，奠定了传统中国法典编纂的原型。从体例上看，《法经》的六篇直接为秦汉继承，成为秦律、汉律的主要篇目，魏晋以后进一步发展，最终形成以名例为统率，以各篇为分则的法典体例。在内容上，《法经》中盗、贼、囚、捕、杂、具各篇的主要内容大都为后世法典所继承和发展。商鞅后来把《法经》带到秦国，改“法”为“律”，厉行法治，全面变革，取得明显成效，为统一六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成为秦帝国实施的正式法典。汉代的《九章律》，其内容除因袭《法经》的六篇外，增加“户、兴、厩”三篇，合为九章。三国时期的《魏律》、西晋时期的《晋律》也都是在《法经》基础上衍化而成的。可以说，《法经》是中华帝国时期法典的滥觞，李悝因此被誉为古代中国法典的奠基人。

在历史的长河中，中华法系逐渐发展成为与大陆法系、英美法系、伊斯兰法系、印度法系并列的世界五大法系之一，在中华帝国两千多年有效统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同时积淀下丰富的立法技术和治国理政经验，成为优秀传统法律文化的重要内容。今天，我们在享受现代法治文明成果的同时，更加怀念先贤们所作出的艰辛探索，更加感恩蕴育出无数精英的三晋这方水土。只有更好地弘扬优秀法律文化，为中华文明复兴做出自己的贡献，才可告慰三晋大地上的先贤们！

（《山西市场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