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杰就是这样一个人

张汉东/文

掐指算来，到今天为止，亲密的老战友姜英杰已悄悄地走了快十年了。记得三千多天前，他是在谁也不知晓的黑夜里悄声走的。真的，同他经常联络的众多战友们竟没一个人知晓。平时战友们只知他患有糖尿病，都好多年了，也没人太在意，谁知等发现他的脸色不对、气喘吁吁时，送去省城大医院一查，查出的竟是肺癌且已到了晚期。他从省城回来后，就没敢再进家门，悄悄暂住在县上的医院里，默声地谁也不敢告诉。可没过三日，在更漆黑的夜里，他就离开了。记得那天他离开的场面是壮观的，尽管时节才刚进入十月，气温已照规律变凉了，浅秋的细雨酸涩得像知人心似的淅淅沥沥地下落着，道路有点湿滑，可我们前来送行的一百多名战友，硬是用肩膀轮换着扛着他的棺木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走到了该去的地方。

英杰安然地走了，可他却毫不客气地将我们众多战友的切切思念全给带走了。到今天，瞬转的时光眨眼间已行走了三千多天，可我对英杰的绢绢思念却一直难以消失，这些思念像一团麻丝时刻缠绕在我的脑海里，他的音容笑貌也不断在我脑海里浮现……

英杰与我的战友情谊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青藏高原修筑铁路时结下的。那时我们个个都血气方刚，穿着一身领章帽徽闪耀着鲜亮红光的葱绿军装，攥着拳头，在高寒缺氧的世界屋脊，为祖国的青藏铁路建设出着力流着汗，贡献着火热的青春。当时我在团部当打字员，英杰比我年长好几岁，或者他入伍时已超了龄，反正在去部队前，他已在县城里的照相馆里照了八年相了。因此，他在部队新兵训练甫一结束，就凭着娴熟的照相技术，被留在团部的照相组里。因是同县的老乡，两个部门又都在一个大院里而且还紧挨着，所以，我俩每日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到星期日，热情的他便挎着老式的海鸥牌照相机，把我拽到一望无际的绿草原上和潺潺流水的小河边，照了很多很多很风光亮丽的照片。我记得有一张照片是自己神气地端着枪骑在高大的骆驼背上，靠这张威武迷人的照片，第二年的春日，我获得了甜蜜的爱情。在远隔家乡数千里的戈壁滩上，人家女方看了这张照片，没见着我的面，就订妥了我们的终身大事，这样的美事儿，全仗着英杰的劳苦之功，我一辈子都得感谢他！从戎的时光虽然荏苒，可眨眼间就把两年的日子滑了过去。第三年的年初，英杰下连队采访拍照时，竟在隆隆的开山炮中，被一块滚落的大石头砸伤了左腿，他咬着牙齿忍着疼去了团卫生队，待了一百多天，总算把伤腿养好了。由于他不怕吃苦经常到艰苦的施工连队去，拍火热的施工场面和不知苦累的士兵们，不少照片接连刊登在报刊上。鉴于他的言行和勇于吃苦的精神，部队给他记了两次三等功，还准备给他提干，谁能想到意外就发生了，跛腿的他说啥也不可能再留在部队了。当年年底，他离开了深爱着的部队，离开了与他朝夕相处的战友，回到了万荣老家，在县文化馆当上了摄影师。从此，他每天忙乎着为县城里的感人事迹采访拍照。尽管左腿一瘸一拐的，走起路来很不利索，可他还是能照顾好自己家中的二老，同时尽职尽责地干着自己的工作，从不喊一声累、叫一声苦。

一天，有位上了年岁的白发老人寻到馆里想让他照张相，他二话没说立刻放下手头的事，麻利地为慕名而来的老人拍了照。刚把照片拍完，夏日阴沉的天空便雷声大作，他又二话没说拖着瘸跛的左腿跨上摩托车，将老人安全送到二十多里远尚不通客车的家里。老人下车后一再拱着手表示谢意，可英杰哈哈一笑，便又拖着瘸跛的左腿跨上摩托车，在隆隆的响雷声中踏上返程，迅急的大雨点最后把他浇成了落汤鸡。

英杰是个火热心肠的人，战友中无人不晓，谁家若有了作难的事，他总会全力相帮。不论是炎夏伏天还是隆冬苦寒，他总是有求必应，辛苦地往返在帮助大伙排忧解难的路上。英杰还是个通情达理知人心的人，百十里远范围内，哪个战友家有了红白事，他总是热心肠地参加，尽管腿脚不便，但却总能在第一时间赶到。一次，紧邻的县上有一位战友九十岁的老父去世了，他仍是第一个赶到，在送葬时跛着左腿的他硬是争抢着要抬老人的棺木，其一瘸一跛的身影让在场的战友们都感动得落下了泪。

英杰就是这样一个人，把战友家的事儿看得比自己家的事还重要。时间一长，战友们把热心肠的他和他的办公地点竟当成了情感联络站，战友中有啥信息总愿意先向他通个气，他得知后便乐呵呵地及时转告给别人，让战友间在相互没见着面的情况下就能得知彼此的信息。每年“八一”建军节到来时，他总是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欢欢乐乐地热闹上一场。

现在热心肠的姜英杰悄然地走了，甘甜如蜜的联络站也在战友们依依不舍中悄然消失了，这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和情景，只能给战友们留下更深切的思念……

快十年了，英杰都走了整整三千多天了，可我对他的思念之情却像丝麻一样难以扯断，常常沸腾燃在心中。时光眼看就又快到飞花的时节，我想他的坟头上此刻也不会有很苍翠的绿草，可我却坚定地相信，在明媚的四月春日，他的坟头上一定会滋生出苍翠的绿叶，绿叶间也定会绽放出一朵朵艳丽馨香的花朵，那花朵不管是大还是小，或红还是黄，每一朵必然会幻映出丽人的色彩，鲜活着英杰曾经灿烂的容颜和火热的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