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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小温和我一样是个残疾人,在一次闲聊中,他向我讲起他的家事。小温说她母亲是盏油灯,燃烧着自己,温暖着他们姐弟三人。听着他的话,我还以为他在赞美伟大的母爱,可继续听下去,小温表达的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小温的姐姐嫁到外村,两个孩子都十多岁了;小温的弟弟也在几年前成了家,大儿子已经上了一年级,小女儿也上了幼儿园。
  前些年,两个外甥小的时候,姐姐就把他们寄养在小温家,自己则和姐夫常年外出打工。由于两口子没挣到钱,母亲为他们照料孩子不仅没得到任何报酬,有时候还要支付他们上学的学费,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弟媳过门。两个外甥在家白吃白住显然已经影响母亲和弟媳的关系,姐姐不得不把孩子带进城里,承受着高昂的借读费供他们读书。
  弟弟结婚后的第二年喜得贵子,弟弟为了挣钱支撑新立的门户,去了城里打工,照顾弟媳的事就落在了母亲身上。好不容易熬到侄子断奶,弟媳竟“重利轻别离”,把侄子扔给母亲,也去了城里。两个外甥是外姓人,当初母亲照顾他们时,还可以在节假日把他们送回爷爷奶奶处住上一段日子,而今要照顾自家孙子,母亲就显得责无旁贷了。小侄女出世后,母亲又像照顾她哥哥一样,承担起两个孩子的抚养义务。据小温说,弟弟两口子从来没给过母亲一分钱,他和母亲还有两个孩子的开支全靠母亲干那几亩责任田硬拼出来的。
  弟弟虽然早在几年前就和母亲分了家,可他们还是处处依赖着母亲过日子。两口子在家时,他们就领着两个孩子来家中白吃白喝;两口子不在家时,母亲不仅要照顾好他们的两个孩子,还要帮他们种好田地,那辛苦就不用说了。
  小温曾建议母亲让弟弟把两个孩子带城里上学,母亲却说,她这把年纪了,有孙子孙女在身边,辛苦再很也值得。小温责怪弟弟两口子太吝啬,不应该让母亲这样为他们白养活孩子;母亲也觉得他们做得不对,可又想到小温已经是个光棍汉,这个家还得靠弟弟来支撑门面,老人家只是背地里发一些牢骚,却从来没敢在弟弟两口子面前显示出任何不愉快。
  小温平时靠给人修锁配钥匙来维持生计,家中因有弟弟这家“啃老族”,日子过得很是紧巴。前几年,村里有人给小温说了个对象,据小温说,那女子比小温的残疾程度还严重,除了可以生育孩子,其它什么事也做不了。小温想接受那女子,母亲、姐姐还有弟弟却都不支持他的想法,他们认为,小温自身尚且难保,哪能再养活一个瘫子?正当他犹豫的时候,那女子却与其他人定了亲,据说男人还是一位身体健全者。小温为此后悔了好长时间,如果他接受了那女子,说不定自己现在也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家,只要肯吃苦,小温觉得再苦再难都能挺得过去。
  有时候小温也想,如果弟弟不这样“啃”他和母亲,每年少支付这样一笔不小的开支,自己攒些钱把家中的瓦房翻盖成平房,说不定自己也能找上个对象呢。小温把自己的想法给母亲说了,母亲很不以为然:谁家有闺女愿意嫁给你个瘸子?你做梦去吧!
  小温对母亲的看法很有些生气,娘儿俩言语不和,大吵了一场。
  母亲流下了伤心的眼泪,泣不成声地对小温说,我把你们姐弟仨养活大,不指望你们为我做什么,难道我疼自己的孙子有什么错吗?
  小温说,弟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他自己已经有能力来养活他的家庭了,用不着母亲再为他家操心。
  母亲则指责小温不要良心,说这么多年都是她照顾小温吃和穿,她要小温算算,如果小温请个保姆来家,一年要花费多少护理费?以前她照顾两个外甥,现在她照顾两个孙子,可你小温不也是一直由老娘照顾着吗?花你一些钱也是应该的。
  小温说,这与花钱关系不大,如果为了母亲,花再多的钱他都心安理得,可是把自己的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扔给“啃老族”,情理上实在说不过去。
  娘儿俩争执了半天,除了引来街坊们的说长道短,依然没有改变母亲的初衷。姐姐和弟弟得知小温嫌弃他们“啃老”后,也都很忌恨他了,骂小温太抠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小温根本体会不到成家的难处,假如你娶了媳妇有了孩子,还不像我们一样?
  面对众叛亲离,小温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他来到城里,靠摆地摊干起了老本行。由于他服务周到,找他修锁配钥匙的也不少。以后的日子,小温曾多次要娘来城里他租住的房子里住上一段日子,娘总说,家里太忙走不开。
  直到后来娘患上了偏瘫,实在没法照顾家了,弟弟才没再让母亲替他看管孩子。当小温提出要姐姐和弟弟兑钱为母亲治病时,他们却各说各家的难处,竟一致说,小温手里积攒的有钱,可先为他们垫付着医药费,等将来他们挣了钱,一定还他。
  姐姐和弟弟分明是没法再“啃”母亲了,反过来又要“啃”他小温,小温气得与他们大吵一场。以后的日子里,小温把母亲接到城里,一边摆地摊,一边为母亲筹集医药费。
  要说小温这小子蛮精的,他把一个大纸牌子放在他的地摊前,上面写着姐姐和弟弟“啃老”的事,表达了自己为母亲治病的决心。路人为他的孝心感动着,好多人为他捐了款。
  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母亲的病得到了治疗。令小温不可思议的是,母亲的病情只是刚刚稳定,就嚷着要回家了。她挂念两个年幼的孙子,还担心地里的农活没人干。
  小温拗不过母亲,只好把她送上回乡的公共汽车。看着汽车远去的背影,小温心里酸酸的。他仿佛看到母亲变成一盏油灯,在为家中默默地奉献着光明和温暖,可灯即将熄灭的时候还在干耗着,却没人想着往里面添些油,这盏灯能撑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