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晓娟：走过南中环

走过南中环

□闫晓娟

疫情过后的南中环桥，仍像巨鲸般，撑在水面上。庞大的、雄伟的、略带思索的，在这省城中大大咧咧、指手画脚。桥下的人蚂蚁般走动，每个人都奔着自己的目标。茫然的、麻木的，随着车流向前。我想，他们心中也都有一份不甘和梦想吧。

我仿佛又看见那年的自己，也常是在这样的傍晚，无数次在这里一遍一遍地行走，挥发着多余的精力，做着健美的梦。

南中环不完全是冰冷的铁架，它就像是这个城市身上佩戴的一枚钻石，不大却光彩夺目。也并非只是装饰，它是这座城市的枢纽，是骄傲，更是腾飞起来的标志，是实实在在发挥着连接作用的桥，城市因它而美丽，而壮观，而高大上。只是，不看到它时，不走过它时，有几个人会想到它？我这个外乡人也一样，没有再次站在这座桥上时，它又何曾入过心？就连名字，我也是才搞清楚，之前可是一直管它叫南四环桥。

与这桥是有缘的，哪怕只有几个月，也占据了我人生中的一小段时间。那时的我是没伴的，没伴对我来说不是坏事，保留一点清净，是我愿意过的生活。清净意味着永远不会将多余的时间用在复杂人际关系的处理上。人与人的交往，都是想留一句话，留一个理给自己。理，是辩不完的，辩，是一项耗时费工的大工程。有理、无理、理长理短，扯不断、理还乱、无休无止。我是懒人，懒得只想留够精力吃饭、睡觉和应付日常。

我的偶尔运动，是为了好好吃饭、甜甜睡觉，让身体这部机器运转正常。运动以外的工作，是迫不得已的生活，也是为了好好吃饭和吃好饭。其他的并不是我关心的问题。这活法，像小猪。像小猪一样活着，曾是我暗暗向往的事情。吃得饱、睡得香，简单快乐、快乐简单，多好。不过说实话，真做到这步也难，对心中有梦的我来说，更是。不能实现的，或难以实现的才叫理想，所以有点难。思想是一直以来最难驯服的野马，天马行空惯了，哪里都是可任由它驰骋的草原，一不留神又不知跑哪儿了。就像这会儿，在桥上的这几分钟，思绪已经转了这么多弯。

哎！我还得把它寻回来拴住，不然，离我的理想又远了。

循着这跑远了的思绪，我想起了南中环桥下的那场风，最让我记忆深刻的那场风。

那年冬月，在那个风起云涌的傍晚，我的心中的野马又开始难以管束。于是，任由脚步把自己投到这狂风乱舞的南四环桥下，心随着风跑。

那十一月的风啊！像鼓风机，把我的羽绒服吹得鼓胀，它恨不得刮出我衣服里的绒来，那些可爱的羽绒手拉着手共同抵御着寒风，也总算是没有被刮透。借着它们的力，身上并没有感到有多冷，只是这脸和手，被携着沙子的风打得生疼，长过一尺的头发被刮得东南西北地转，索性站住把它们团住，打个结，扔到脑后。这样的发髻我一般情况下是不扎的，用奶奶的话说像个牛曲连。牛曲连是晋南话牛粪的意思，我初怪奶奶调侃，后来一想，还真是那个形状。只是自听到这话后，我基本上就不这样扎了。

走了一会，我发现对面走过来的人衣服只是轻轻摆动，头发也只是微微扬起，并没有像我这样狼狈。为何风不刮他们？再一寻思，原来他们是在顺着风走，走得惬意，走得自在。再看看周围，就我一人在逆风走，这下，脚步也没刚才那样理直气壮了。路人偶尔投来的眼神让我觉得逆行的自己好傻。凭什么我就该有这样的遭遇？于是，便放弃逆风，和大家一个方向走了起来，这下好多了。

我享受着貌似明智的选择，开始顺风行走，又开始昂首阔步看天看水、看风看云。之后，突然意识到，顺风里走的路，是家相反的方向，哎呀，这下逆风的路又多了一半。这大风的天气，这欠思量的自己。

那个下午，真是走得前所未有的纠结，现在想想那算是个事吗？想起那个赶驴进城父子的故事，进城的途中，父亲骑上驴，被路人骂不爱幼小。儿子骑上驴，被骂作不敬老人。两人都骑上驴，被骂作虐待牲口。两人都下来走，又被骂作傻子，不知道借力省力。最后，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也是人们不快乐的主要原因，大多数人太在乎别人的眼光，忘了自己的需求，畏首畏尾，啥也不敢做，啥也做不好。

那个风中反复思考的自己错了吗？没错吗？或许，我不该大风天散步，但，我收获了一种风中的逆行的体验。或许不该顾忌别人的眼光而放弃自己的方向，但我收获了更多的锻炼机会和对自己的重新审视。

走过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该走的路程，没有辉煌的金光大道，却会有特立独行的经历。一切，都可以是自己内心的选择，尊重选择，理智判断。

喜剧大师卓别林的一首《当我开始爱自己》让我更深刻地明白了对自我慈悲一点的意义。

当我开始爱自己，

我不再渴求不同的人生，

我知道任何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

都是对我成长的邀请，

如今，我称之为“成熟”。

当我开始真正爱自己，

我才明白，

我其实一直都在。

正确的时间，

正确的地方，

发生的一切都恰如其分。

由此我得以平静，

今天我明白了，

这叫做“自信”。

创巴仁波切的弟子美籍比丘尼佩玛·丘卓说过，“生活中，我们往往都是接受别人比接受自己容易一点，总觉得慈悲要留给别人，却始终不明白，对自己也要慈悲一点”。谁说不是呢！

生活中，有多少时候，我们都是在违背自己的身、心、意，在为了那个莫名的规则，做着取悦他人的事，却在岁月里把自己丢得无影无踪。所以在这苦多乐少的人世间，不要白经历这趟劫，多留一点慈悲给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