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gn=center][font=宋体][size=4]四 哥[/size][/font][/align]
[font=宋体][size=4][align=center]运城作者:曹喜庆[/align]
“晃秆”一词在新华字典上查不到,但它很古老很遥远,属黄河文化。它泛指长在黄土高原上的高粱秆、玉茭秆等粮食作物,由于它高立,风一刮,左右摇晃。后黄河两岸老百姓又把它引申到生活中,形容某某人做事不沉稳、冒失,喜冒尖。总的来说,“晃秆”是贬义词。

听别人说,我四哥年轻时在村里就是个“大晃秆”。上世纪70年代,村上闹红火,一个生产队要出个节目,我们队组织了一支花鼓队,队员都是清一色的小媳妇、大姑娘。有人提议,花鼓队里最好有个丑角,由男的扮演,这样效果更好。队长选来选去,没人愿演。这时,已快40岁的四哥,自告奋勇站出来说由他来演这个角色。

大年初一,花鼓队在村里转巷,村民们都跟着看演出。只见四哥眉眼间抹着白粉,头上戴着小孩的疙瘩帽,耳朵上吊着两个红辣椒,手里摇着拨浪鼓,好像马戏团里的小丑,在花鼓女中间穿梭,时不时用手里拨浪鼓逗着那些小媳妇、大姑娘。

打完一场花鼓,四哥踩着鼓点,用他的稷山普通话聊白:“咚咚咚,西瓜不熟要煮哩;咚咚咚,石头不热要捂哩;咚咚咚,媳妇生气要哄哩……”把看热闹的大人、小孩乐得前俯后仰,村里人都说这年春节过得很快活,直夸四哥是个表演天才。

卸完妆,四哥兴高采烈地回到家,对正在切菜的四嫂讨好说:“媳妇,我今天演得不错吧?满意吗?”谁知,四嫂不冷不热说了一句:“好,好你个头,大晃秆。”此后,四哥是个“大晃秆”的绰号叫出去了。不但村里人叫,连邻村的熟人和朋友也叫。

上世纪70年代,村里有个莲花嫂,年轻时就守了寡,拉扯两个孩子,既当娘又当爹,生活可想而知。为了贴补家用,她在自家院里种了一些烟叶,成熟后又是拣又是烤,计划用卖烟叶的钱给孩子买些学习用具。

谁知,她刚在镇里的街上把烟叶摆好,还没有吆喝,两个工作人员已站在她面前,二话不说,把烟叶和秤带她一起扣到监管办公室。工作人员先问她是哪个村的?懂不懂国家政策?然后叫她写检查,检查写深刻了再罚款。[/size][/font][font=宋体][size=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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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宋体][size=4]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农村妇女,哪见过这阵势?不管工作人员怎么讯问,她只说了村名,其余光知道哭。工作人员折腾了几个小时,最后只好给大队打电话,让大队通知她男人来处理问题,并带上大队的证明。

大队部接电话的是大队主任任二狗,一听说让莲花嫂的男人到市场监管部去一下。他先吓了一跳,后又熬煎了,寡妇哪来的男人?思来想去,叫人找来我四哥,附在四哥耳朵上嘀咕一会,让四哥带上证明到镇上去。刚开始,四哥死活都不同意,最后,二狗承应,如果这个事办好,大队给记10个工分,四哥才勉强同意这个事。

一进门,我四哥就把大队证明粘在嘴唇上,眼睛直勾勾盯着负责人,一句话不说,把办公桌上的杯子、玻璃板一通乱砸。负责人从四哥嘴里抢过纸张,见我四哥疯疯癫癫的样子,忙吩咐工作人员“赶紧放人!赶紧放人!”这时,我四哥手舞足蹈、言语不清,喊着:“烟叶……烟……”那两个工作人员莫名其妙,问负责人为啥救他?负责人拿着我大队开的证明让他们看,只见上面写道:“兹证明我大队社员刘莲花家庭困难,男人患神经病多年。请照顾,谢谢!向阳公社红旗大队委”。

我四嫂知道了这件事后,指着四哥骂道:“给寡妇充男人,只有你这个‘大晃秆’能做出来,丢人!”四哥不服气顶四嫂:“咋着?大队还给咱记了10工分呀!”四嫂哭笑不得。

进入信息化时代,听四嫂说四哥身上的“晃秆劲”一点都没变,时不时在手机上和一些不认识的小姑娘聊天,而且一聊就是个把小时。四嫂见我不信,说她没冤枉我四哥,四哥和女娃在手机上聊天她亲眼见过,亲耳听过。接着,四嫂学说起四哥最近和一个女娃聊天的经过。

“喂,您好,我是‘帮你富’小额贷款公司的李小姐,需要用钱吗?我公司贷款手续简便,当天办当天拿钱。”四哥说:“需要需要。”李小姐问:“需要贷多少?家里有没有抵押物,比如房产证或贵重物品。”四哥说:“有,家里有三洞土窑和一辆蹦蹦车。我想贷五百万。”李小姐不说话了。四哥又问:“李小姐家几口人?多大啦?哪儿毕业?有没有对象?”七聊八聊把人家李小姐聊得没话说了,四哥还在手机上自言自语,“女子,你还嫩了些,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

就此事,我也问过四哥,并提醒他,以后遇上这类骚扰电话就不要接。四哥说:“不接?不接倒便宜了他们。这些年轻人要知识有知识,要精力有精力,怎么不把真本事用到正经地方去?”

我说,“四哥,看来你还挺有正能量”。

他笑而不语。[/size][/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