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gn=center][font=宋体][size=4]母亲的连锅面[/size][/font][/align]
[font=宋体][size=4][align=center]□曹国伟[/align]
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大多时间工作在乡镇农村,是个地地道道、浑身散发着农民味的晋南人。直至今日,和众多晋南人一样,午饭不吃一碗面条,似乎就觉得未吃午饭。每当中午端上碗,我总能想起母亲做的连锅面。

1976年我初中毕业,来到离家近十里地的永济中学读高中。那时家里颠连穷困,开学要交的两元钱学费尚且要东拼西凑。为此,我多次向母亲提出不上学了,回家参加生产劳动,以改善家里窘迫的面貌,但母亲知道我学习好,总责怪道:“你必须上学,只有上学才能有出息。”

学校除周六下午放假外,每周三下午还让学生回家取馍。只要我回到家里,母亲旋即停下手里的活儿,走进常年被柴草烧火做饭熏得发黑的灶房,将手洗干净,端上瓷盆,从面瓦瓮里舀上半碗白面,倒一点水,麻利地开始揉面。母亲干练地将面揉和到位,接着剥葱剥蒜,淘洗小菠菜等青菜。同时,我也搭手蹲坐在土制的炉灶前,准备好穰柴,塞于灶内。母亲揭开木制锅盖,提起小油罐,用小油勺“大方”地舀上一勺油,倒进黑黝发亮的大铁锅里。我划着火柴,点燃灶内的穰柴。等大铁锅底的油冒出缕缕烟雾,母亲趁机将盐和早已切好的葱、蒜、菠菜等倾于锅中,倏然“嗞噜噜”声响起,浓郁的芳香味霎时从锅内爆溢出,随后便袅袅于整个院落。母亲游刃有余地拿着铁勺在锅底翻搅着,娴熟地掌握着火候,从清澈的水瓮里舀一瓢凉水倒于锅中,“嗞”的一声,氤氲腾起,锅内的“喧嚣”戛然而止,母亲盖上了锅盖。我继续向灶内填塞好柴禾,拉着风箱。

低矮的母亲踅身从瓷盆里抓起已醒好的面坨,在灶房宽大的梨木案板上撒一些稀薄的玉米面,将面坨置于案板中央。她佝偻着身体,熟练地一边用擀面杖擀着白面坨,一边改变面坨的方向,不时微撒些玉米面。不一会儿,一个圆圆的、薄薄的、大大的“饼”就擀成了,随之母亲又撒了少许玉米面,把面皮踅来踅去层叠起来,左手捺于叠好的面皮右端,右手用锋利的菜刀紧贴弓起的左手指,“噔、噔、噔”三下五除二,便把其切成半厘米宽的面条,再抓起来抖动几下,抖落掉粘在面条表面的玉米面。

这时大铁锅已经沸腾,香气充溢。母亲揭开锅盖,将面条撂进锅里,用筷子搅拌几下,盖上锅盖,待锅煮沸,用水瓢舀少许冷水,激触于锅中。反复几次,面条就煮熟了。母亲又从鸡蛋罐里拿出一枚平时换钱的珍贵鸡蛋磕于碗沿,将蛋清与蛋黄搅拌均匀,用筷子滗挡于碗沿,让蛋液流向煮沸的锅里,我倏地徙薪灭火。母亲用家里最大的瓷碗,将锅里所有的面条盛出,再舀少许汤汁,将这一大碗热气腾腾、冒着香气的连锅面放在院内饭桌上,督促我赶快吃饭。她自己踅身走进厨房,拾掇去了。

看着点缀着绿菜、蛋花,色香味俱全的连锅面,饥肠辘辘的我早已垂涎三尺,拿起筷子,急不可待地挑起面条送进嘴里,那真叫个香啊!我咀嚼着、品味着带着油花的面条,香味沁入脾胃。我大口大口地食着,连汤带面下肚后,打了个饱嗝。没有其他菜肴,只有一大碗香喷喷的连锅面,胜过丰盛的宴席。这是家的港湾,是慈母对儿子的爱,期盼儿子学业有成、金榜题名……

能吃到这样一碗漫溢着香气的连锅面,是比较奢侈的,因为当时家里人多,生产队分配的小麦少,白面不是每顿都能吃到。即使吃面条,通常也是玉米糁快熬熟时将少许面条下到锅里。同时,生产队分配的食用油也很稀少,这碗面的用油量远超过家里所有人一天的用量。

母亲在我幼稚、懵懂、迷茫之时,鼓励和力挺我读书,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母亲那碗香喷喷的连锅面,更提振了我继续读书的勇气![/size][/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