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gn=center][font=宋体][size=4]滋味绵长烤红薯[/size][/font][/align]
[font=宋体][size=4][align=center]□杨永敏[/align]
“霜降的红薯,甜似蜜”。到了寒露,田里的红薯都长成了。每到这个时节,街上的烤红薯摊就多了起来。行走在有些凉意的大街上,那一股股浓浓的烤红薯香,直入心脾,让人留恋。

红薯在以前是人们的“救命粮”,“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我是吃着红薯长大的,每天一早去读书,母亲蒸好红薯,我包里揣上几个,手里再拿两个,一路剥皮边走边吃,热气腾腾,又甘又绵又软又甜,吃得有滋有味。

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红薯成了百姓家不可或缺的主食。每到深秋,生产队就会把社员们从地里刨出的红薯堆放在队部场院,然后按人头和工分进行分配。人们用小平车把红薯拉回家,储藏在自家院子的地窖里,既保鲜又不怕受冻,需要时用竹筐吊出来,洗净后或蒸或烤或煮,绵甜绵甜的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红薯容易繁殖,成活率极高,它耐旱,生命力强,不需施肥,哪怕再贫瘠的土地,只要栽上红薯苗,就能结出很多红薯来。在那个极其贫困的年代,不仅红薯能解决全家人的温饱,它的嫩芽和叶茎可当菜吃,红薯藤蔓和地下的老藤,也能当作牛和猪的饲料。

红薯曾伴随过我苦涩的童年,也带给我无尽的乐趣和思念。孩提时每到星期天,我总喜欢跟着父亲下地,这倒不是能帮老人家干多少农活,而是跟着他可以吃到原始野味的烤红薯。论及烤红薯,我的父亲可谓是行家里手,犁地之前,他先在埝畔下挖个坑,然后再把找来的树叶干柴放进去点燃,待柴火烧成木炭状时,他就把从家里带来的红薯放进炭灰里埋住。接着他开始犁地,无事可干的我便漫山遍野地疯玩瞎跑,常常是父亲一陇地犁完了,我也玩累爬饿了,埋在火堆里的红薯也已烤好。迫不及待地扒开泥土,从里面掏出烤熟的红薯,用手掰开,一股喷香的白气冒出来,吃起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们村子的南边就是汾河。秋季放假,我会约上几个要好的小伙伴到村南的汾河滩割猪草,草筐割满后,我们就开始一天最刺激、最有意义的活动——烤红薯。我们几个分工明确,挖坑的挖坑,拾柴的拾柴,偷挖红薯的偷挖红薯。我们用割草的镰刀把红薯主根下的土刨开,在根下结的红薯里挑最大个的,揪断根系挖出来,挑完后再把土埋好压实,不影响其后续的生长,否则,不负责任斩断整棵红薯苗扎在地下的根系,红薯藤就会渐渐变黄枯死。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们在河畔上挖个土坑,垒成一个小小的“土窑”,然后把捡来的干柴点燃,让它慢慢燃烧。缕缕炊烟在汾河树林间袅袅升腾弥漫,我和小伙伴在河岸边的柳树林间躲猫猫捉迷藏。带着湿气的胶泥土块在炙烤下,很快变红、变黑,热气逼人。待窑坑里的土块温度足够热时,我们将窑底的柴灰扒出来,将红薯丢进火红的窑中,迅速用石头砸塌薯窑,埋上细土封紧。

大概四十分钟的样子,那些红薯就慢慢焖熟了。扒开窑土,烤红薯的香味便扑鼻而来,一个个外焦里嫩的红薯,让人顿时垂涎三尺。我们不顾热和烫,揭掉薯皮,迫不及待地把红薯送进嘴里。黄澄澄的薯肉就像蜂蜜原浆一样,掰下一块甚至能拉出焦黄的糖丝。吃着甜丝丝、香喷喷的烤红薯,享受着野炊美味,沐浴着秋日暖融融的阳光,我们一个个乐得手舞足蹈,仿佛是在品尝人间最美味的珍馐佳肴。饱餐之后,我们带着满足的快感与惬意,唱着山歌,身背割满的草筐回家了。

在北方农村乡下,冬季人们取暖基本上都是烧土炕。每当进入冬季,只要掀开炕下的活动砖,给炕洞里添上几把玉米秆或棉花柴,炕就热了。人们把这种从祖辈那里沿袭下来的取暖方式叫做煨炕。记得小时候,母亲在煨完炕后,总要抓几个红薯放进去埋进柴灰里;整整一晚上,我睡在暖烘烘的被窝里,闻着烤红薯淡淡的香味,不知不觉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第二天一早,我便会爬出被窝,从柴灰里扒出烤红薯,红薯色香味美,并且还带着煨炕里的余热,吃起来是真香!

当兵到部队后,我就极少能吃到家乡的烤红薯了。起初是在大西北,那里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荒漠,别说是烤红薯,就连一片绿荫也难找到;后来又被调到了内蒙古呼和浩特,这里倒是有烤红薯,可价格高得离谱,根本消费不起;再后来转业后才经常吃到了家乡的烤红薯。

红薯,这个曾在困难年月给予我们温饱、带给我们苦涩记忆的根系食物,已随着时光流逝、社会发展和生活变化,成了镶嵌在我们这一代人记忆深处的一段美好回忆。[/size][/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