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gn=center][font=宋体][size=4]品读父亲[/size][/font][/align]
[font=宋体][size=4][align=center]□任良杰[/align]
父亲活着时几乎没去过大城市的文物景点,更甭提坐那冒着一溜黑烟、跑起来咣当咣当的旧火车了。就连小小的县城闹市,扳起指头都能数得清他往返过几次。

那时的父亲一向看好他的二哥,常在村邻街坊前夸赞二哥日后能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再现家族的荣耀。果不其然,父亲的话灵验了,二伯父在部队官至副师级离休。也许是念及兄弟情深、怜悯一辈子在土地里刨食吃的父亲,二伯父多次恳请父亲去北京看看天安门、故宫、万里长城,可每次都被父亲婉言谢绝。他还托人捎去口信推说地里农活忙,锄地、拔草、施肥、打药、浇水……一刻不能耽搁。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亲,始终把庄稼维护得像维护自己生命一样。拗不过父亲,我终于大胆“绑架”了他一回,趁着去侯马的机会,生拉硬拽请他上了车,连哄带骗当天去当天回。到了侯马,父亲哪儿也不跑,蹲在一角闷闷地抽着旱烟。跟我和司机一块吃饭时,他仅仅扒了几口菜,总是表现出一副焦急无奈的模样。为了不虚此行、略表孝心,我从平时省吃俭用积攒的积蓄中抽出50元,左挑右选给父亲买了件时髦漂亮的黑色休闲棉衣。此刻,我的脑海中闪现出了父亲冬天御寒穿上那件棉衣在地里劳作的高大身影。

这是父亲第一次出远门,也是我第一次给父亲买衣服。记得那次回来,我们父子俩第一次正儿八经对话。父亲问:“这衣服价格很贵吧?”我不想让父亲担心,谎答:“20元。”父亲又说:“过日子要算账,不能乱花钱,穿咱土布粗衣就不赖。”我附和着:“好是好,不过出门穿戴总得有个样子。”父亲还旁敲侧击地说:“娃你记住,做人做事吃亏是福,公家和集体的便宜咱一点都不能占。”我连连称是。从此以后,父亲把那件棉衣当成宝贝一样,折叠得整整齐齐,保管得干干净净。后来,从母亲口中得知,那件衣服父亲只穿过两次,当年过新年穿过一次,还有一次是我舅家孩子结婚那天。

父亲是那登天的梯、拉车的牛,我们靠在父亲的肩头,在粗茶淡饭中慢慢长大。忘不了,父亲那张经历日晒雨淋的脸,皱得像久旱的老树皮一般,没有一丝光泽和生机。忘不了,父亲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藏着含蓄、丰收的喜悦和快乐的时光。忘不了,父亲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让人从中品读到辛勤的汗水和劳动的光荣。

岁月无情,日月如梭,有一天父亲倒在他留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黄土地上。入殓时,悲伤的母亲按照父亲临终的嘱咐,特意把那件他舍不得穿的棉衣放置于棺板,让它好好陪伴父亲。

眺望山峰,想起父亲的背影;走进沟壑,看到了父亲的皱纹;汇入大海,体会到了父亲的博爱;感受阳光,投进了父亲的怀抱。

每每想起没享过一天福的父亲,一辈子都在土圪垯里摸爬滚打的父亲,泪水便模糊了我的视线……[/size][/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