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的人生目标——黄柳青作品

表姐的人生目标

黄柳青

我有两个表姐，一个是大舅家女儿，叫俊桃，一个是大姨家女儿，叫丑女。她们俩大我六七岁，从小她们俩在玉米地、棉花地干活的时候就带着我。初中毕业后，她们就务农、出嫁，走的是一条晋南农村妇女再普通不过的人生道路。

俊桃表姐的婆家原来有个弹棉花的机子，她嫁过去后，和表姐夫两个人每天“嘭嘭”“嗡嗡”地弹棉花，屋内棉絮飞扬，脏得不像个样子。后来弹棉花不行了，他们又买了榨油机，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们乡镇引进了油桃种植，他们便一边榨油，一边种油桃。

丑女表姐前些年和丈夫在村里承包了两口机井，一边靠承包村里水井浇地赚点钱，一边又承包了几十亩地种植玉米，后来全部种成了油桃。

我上学后，也就是过年或者放暑假的时候才能和两个表姐见上一面。看到她们风吹日晒、皮干肉糙的样子，哪里还有原来漂亮的模样。我经常问她们，怎么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差不多就行了。她们说，你看这土墙房子多少年了，咱不盖个楼房怎么能行，女儿、小子都长大了，要上大学，要娶媳妇，咱不干，怎么办？

话糙理不糙，一个农村妇女，你能让她有多么崇高的理想，现实就是：别人家有楼房，咱也要住上；别人家孩子能上大学，咱的孩子也要上，也要走进那大城市。

家乡的油桃种植，在县乡党委政府的重视下，每两三年都有引进的新品种，换代很勤。从2010年开始，农村又引进了冷棚、暖棚的油桃种植，农业、林业部门的科技人员下乡指导，年年月月都很忙。俊桃表姐关掉了榨油作坊，专心种植油桃，加上又种植了我家的几亩地，连带流转土地，她共经管着三十多亩地。丑女表姐把玉米地都种了油桃，还承包了别人两个冷棚。

2017年，油桃丰产丰收，一辆三轮车的油桃卖了就能买一台空调回去。俊桃表姐2017年建了六间二层楼房，装好地暖，住了进去。2019年，丑女表姐也把自己的七间平房翻盖成二层小洋楼。二十多年前春节走亲戚的时候，表姐们在土房土院子里念念不忘的楼房梦终于实现了。

当年我父亲给俊桃姐姐的女儿取名叫“碧玉”，当时我想不通，我五大三粗的表姐女儿怎么能成为“碧玉”。没承想，我这个表姐也是个不忘初心的主儿，她一直说当年娘家穷，没让她好好念书，她一定要把儿女培养成人——咱是小家碧玉嘛。到如今，我这个侄女碧玉，大学毕业后已经在阿里工作四五年了，年薪大概相当于八九十亩的油桃价了。

丑女姐姐命苦，遇到个爱喝酒的男人，表姐夫出事早逝，如今她女儿出嫁，儿子在部队是三级士官。

6月5日早上，我老妈打电话：“今天回村里来，丑女地里的八号油桃扫园，都是味道好的品种。”我回村到她家大棚里，表姐丑女正在给油桃装箱，她一边装，一边把颜色红的个儿大的往我跟前拨弄：“二娃，快点，把这些好的装上，带到城里吃，给你朋友拿上。”

两个表姐都是过了五十岁的人了，孩子们也长大成才，但是她们还在地里起早贪黑地干，还是当年那股劲。我问她们，现在还这么拼命干活，为什么？她们还是给我说一样的话：现在不老还能干了呢，再干几年，还得给孙子娶媳妇、孙女备嫁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