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子褂褂——安新明作品

稷山方言中，把用老织布机织的土布，叫棉子。它是人们以棉花为原料，用原始的木纺车和木织布机一梭一梭精心编织而成的。这种工艺，可以说有千年的传统历史了。

20世纪60年代，大部分农民从头到脚都是棉子布。冬天，里儿是中式对襟棉袄，没有裤带袢的折叠式老棉裤，棉腰带，棉裤带，棉布老袜子，老布鞋，脚腕子上再系一条棉腿带。夏天，外面是白衫子，里头套个棉子做的褂褂。棉子衣裳除了白，就是黑，染成蓝色和灰色的棉子衣服几乎寥寥。

那时，稷山县城里的人们打扮就有些洋化了，纯粹的城里人穿机织布衣服，家是农村的时而夹杂着个别棉子衣服。走到街上，人们只能从个头、胖瘦、头形来分辨人，因为衣服色调单一，都是黑和蓝。有时，看后身像自己认识的某人，一吆喝大号，脸转过来就傻眼了，认错人了，显得十分尴尬。

1967年，我14岁，在稷山红旗中学上初中。那时，城里学生占全校学生的五分之一，其余都是来自农村的学生。一到夏天，农村来的学生都穿着带条纹的棉子布做成的褂褂。棉布没有弹性，加之夏天常常出汗，所以棉布褂褂做得较为宽大，肩部的搭带钉了两颗扣子，有的则用子母扣，有一多半的学生都穿这种棉子褂褂，让人羡慕。

我们这些县城子弟，穿的是细支棉纱机加工成的汗衫，显得有些不合群。一天回家后，我缠着母亲，也想穿棉子背心。父亲说：“洋背心比棉子褂褂舒服又吸汗，你反要穿棉子的。”不过，不管父亲咋说，我还是想穿。父亲只好托汾南一家常来往的朋亲，为我做了一件。

自从捎出信后，我扳着指头数天天，棉子褂褂成了我的梦想。没过几日，县城逢集，乡下的朋亲赶会时把做好的棉子褂褂带到了城里。我赶忙去翻包袱，拿出来一看，立马说不行。因为，这块棉子料是红道道加蓝道道织成的。有了红道道就是女娃娃穿的，我要纯蓝道道做的。

朋亲婶婶也不觉得难堪：“行！拿回去给我娃穿，给你寻一块蓝道道的再做一件。”又过了几日，棉子褂褂终于捎来了，我高兴地穿上怎么也舍不得脱。

第二天，我高高兴兴地穿上它上了学。穿上不久，我们在褂褂上又加了个新内容。大家都找手工业综合社印字的，在褂褂大致是衬衣口袋的位置，印了鲜红的“稷中”两个字，老远一看，就知道这是稷山红旗中学的学生，我也不例外。那高兴劲儿直热了好几个月，到了秋冬天，贴身穿的还是它。

随着社会发展、时代进步，20世纪80年代后，棉子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取而代之的大部分是斜纹、卡其、条绒、凡立丁、毛哔叽等面料，而后发展成化学纤维织成的百余种。褂褂也由棉织的单一品种，增加了涤纶、冰丝等化纤类新面料，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耐穿、越来越有弹性、越来越适合人体舒适感……这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这些年，市场上忽而又复古式地出现了花格和条纹棉子做被里、褥子和床单等床上用品的现象。时尚就是一个圈，或许，我们这一代人怀旧的物件，又会有新的“用武之地”，也会有新的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