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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极品(深度小说)_杨星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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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8 16: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朱所长不抽烟不喝酒。

朱所长原来是又抽烟又喝酒的。

那时他在局里刑警队,破了案,一帮哥儿们便吆五喝六地到一家小饭店,点几个菜,上一瓶酒,喝酒,也抽烟,云天雾罩里胡谝乱侃。

朱所长连破了几起大案,立了功,受到表彰。局里提拔他,到派出所当所长。

朱所长所管辖区域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店铺林立,热闹异常。

但小偷小摸,打架斗殴,流氓滋事等等,一天少说也有十几起。

朱所长办案,雷厉风行,是非分明,该罚的罚,该拘的拘。

事情过后,便有当事人找他。来人是感谢朱所长的,提着两瓶酒,茅台。

朱所长当然知道茅台酒,但他没喝过。他喝过最高档的酒是汾酒,但他一般只喝杏花村。

他对来人说:谢谢,酒你拿回去,我不喝酒。

朱所长从此再也不喝酒。

有一次朱所长处理完一件棘手案子,公正地解决了。当事人又来感谢他。   

当事人拿的是两条烟,芙蓉王。朱所长当然知道芙蓉王,但他没抽过。他抽的是红河,五块钱一盒的。

有时破了案,心里高兴,自己犒劳自己,他会买一盒高档烟慰劳自己一下。还是红河,但价格高了一倍,十块钱。

他对来人说:谢谢,烟你拿回去,我不抽烟。

朱所长从此再也不抽烟。

戒了酒,戒了烟,朱所长只剩下一个嗜好,喝茶。

朱所长喝茶,花茶绿茶都喝,十几块钱一斤,买回来扔在抽屉里。

朱所长泡茶,便从抽屉抓一把,扔进罐头水杯里,水一冲,那茶叶覆在水面上,像一团枯草。朱所长摇一摇,晃一晃,那茶叶便像残枝败叶纷纷沉入杯底。朱所长便拧开盖,美美啜一口。

所里同志有时要喝茶,就拉开朱所长的抽屉抓一把。周围的邻居也常来朱所长的办公室喝茶聊天,朱所长人缘好。

像隔壁开涮锅的老板吴胖子,就常常来,一来就拉开抽屉抓一把茶叶,扔进他的口杯里,然后灌上水,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这个吴老板,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边喝茶一边说:朱所长,你这叫什么茶,不上档次,啥时弄点好茶让兄弟尝尝嘛!

朱所长眼一瞪:不好你别喝。心里又说,不就是喝个茶嘛,什么上不上档次的。

朱所长提着罐头瓶子——他的茶杯,上局里开会去了。

这天所里接了一件棘手案:一个地痞把极品茶庄的老板打了。

案情似乎并不复杂,但细一调查,背景就出来了。原来极品茶庄的地理位置好,这条街的城中村村委副主任想占,便指使地痞去寻衅闹事。

朱所长和村委副主任极熟,就连那个滋事的地痞也熟,他是派出所的常客了。但地痞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派出所无可奈何。

朱所长对村委副主任的做法极为反感,这明摆着欺负外地人嘛,他决心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这地痞姓范,姑且叫他小范。小范被拘传进派出所,满不在乎,他知道有人会出面说情保他。事情也确实如此,说情人接踵而至。

朱所长不为所动,依法处理:小范向茶庄老板赔礼道歉,赔偿损失,刑事拘留十五天。

事过两天,那晚朱所长正在办公室看案卷,茶庄老板来了。

这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个头不高,皮肤白皙,又黑又弯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精明的大眼睛,一看就是典型的南方人。

朱所长急忙招呼他坐下。

       来人将手上提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

       朱所长愕然:这是什么?

       老板说:铁观音。

       朱所长问:铁观音是什么?

       老板说:茶叶呀。

       朱所长不知茶叶还有叫这个名的。他只知道花茶、绿茶。

       老板打开一个包装,里面是一只木盒,上边雕刻着山水人物图案,异常精美。

老板说:大哥,这两桶茶送给你,不成敬意。

       朱所长将茶叶包好,提起来塞到老板手里。

       朱所长说:茶叶你拿回去,心意我领了。

       老板说:大哥你是个好人。

       朱所长后来听说极品茶庄还是关了门,老板回了南方。朱所长暗暗责备自己,工作没做好,让外地客商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朱所长将这事慢慢淡忘了。

几年后的一天早上,朱所长难得有一点清闲,正在办公室与同事说话。还有几位邻居,当然少不了涮锅店老板吴胖子。

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掀起门帘往里看。朱所长虽然在说笑,但眼一瞟便发现了来人。

        朱所长站了起来,招呼来人:同志,你有事?
        来人进了门,问朱所长:大哥你不认识我啦?
        朱所长摇了摇头。

        来人说:我是极品茶庄的老板呀。

        朱所长恍然大悟,急忙握住来人的手:你回来啦?欢迎欢迎!

        来人说:不,我是路过这里。

        朱所长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

        来人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浅绿色的草纸,包叠得方方整整,用一根细纸绳扎着。

朱所长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商店里卖的糕点全是这样的包装。

来人恭恭敬敬地将纸包递过来。

        朱所长本能地推辞道:不行。

        来人眼眶里泛起泪花:大哥,我几千里来这儿看你,瓜子不饱一点心,你收下吧,我求你了。
        话说到这,朱所长不能不接过了纸包。

        来人欣喜地说:大哥,我走了,这点茶你留着自己喝。

        茶庄老板走了,朱所长还愣愣地站着发呆。

        吴胖子拍了朱所长一把:看是什么茶,让兄弟尝尝。

        朱所长打开纸包:来来来,谁喝谁拿。

        于是,办公室的人你抓一把他抓一把走了。

        朱所长将剩下的茶叶包好,放进了抽屉里。

        过了两天,吴胖子又来了:朱所长,你那茶叶还有吗?再给兄弟一点。

        朱所长说:在抽屉里,自己拿吧。

        吴胖子拉开抽屉,满满抓了一把,冲朱所长神秘一笑,走了。

        吴胖子的笑让朱所长不解。 朱所长拉开抽屉,取出那包茶,他一次还未喝,茶叶就只剩下不到二两的样子了。

        这茶是不是好喝呢?

想起吴胖子神秘的笑,朱所长倒掉罐头瓶里的剩茶,抓了一把放进去,用开水一冲。

        这茶能有多好。朱所长心里嘀咕着,不经意地瞥了茶杯一眼。

        这一瞥让朱所长吃惊不小。

        这茶叶一见水,立刻有了生命,那漂浮在水面上的茶梗,像一群贪睡的孩子,睁开惺忪的睡眼,长长打了个哈欠。

于是它们苏醒了。那一根根火柴棒样的茶梗,像一个个小精灵,直立起来,它们又像一群小天鹅,在跳芭蕾舞。

又像一群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上上下下争先恐后地旋转着,推搡着,边舞边排队。

队伍站好了,它们齐刷刷地昂着小脑袋在水面上舞蹈。那舞步,像大河之舞,朱所长仿佛听到了那哒哒哒的节奏声。

它们似乎边舞边唱,那曼妙的舞步铿锵有力,敲击着水面,漾起微微细浪。它们手挽着手,臂挨着臂,步伐整齐地舞之蹈之。

        啊,它们大概跳累了,它们出汗了,那一只只茶梗流下了殷红的汁液,慢慢向下洇,先是一缕一缕,霎时连成一片,像丹青高手泼墨,像一帘幔布垂降,缓缓幻化成一幅千姿百态气象万千的水墨画。

        终于,它们休息了,齐刷刷地站立在水杯中央,似乎在等待观众地鼓掌喝彩。

        好!朱所长叫了起来。叫过之后他又茫然;是真叫出口了还是心里暗暗叫呢?

        再看茶杯,红艳艳的茶水晶莹剔透,像斟满玻璃杯里的红葡萄酒又比它清澈明亮。

        朱所长慢慢拧开瓶盖,一股异香扑鼻而来,这种香气让人顿时神清气爽。

        朱所长轻轻地呷了一口含在舌尖上,霎时,那股异香从舌尖迅速向口腔内漫延,直冲头顶。

朱所长将茶水慢慢咽了下去,一时间,那香气又从胃里穿过,直达五脏六腑,顿时连四肢也酥麻了,整个人像腾云驾雾羽化成仙了。

朱所长“啊”地叫了一声,这次是真叫出了声。

        第二天,朱所长来到办公室,进了门,他愣住了,感觉哪儿不对头了,怎么满室生香?

那脸盆怎么是红的,像鲜血一样。

他疑惑地用手触摸,那感觉滑腻腻的,像摸着婴儿的脸。

朱所长想了想,终于明白了,他昨天下班时,将剩茶倒在脸盆里了,这是他的习惯。

        这是什么茶呢?朱所长自言自语。

        什么什么茶?一个人接住了他的话。

        朱所长一抬头,见是他的上司王副局长。

        王副局长一屁股坐下来问:老朱,什么茶?

        朱所长接过王副局长的把剩茶倒掉,拉开抽屉抓了点茶叶,冲上水,放到王副局长面前。

        你尝尝这茶。朱所长说。

        王副局长嗯了一声,低头观察茶叶在杯中舞蹈,茶汤慢慢变红。

        王副局长端起茶杯悠悠啜了一口。

        怎么样?朱所长问。

        王副局长双目微闭似乎有点陶醉。听见朱所长问话,他猛然睁开眼,脸色阴沉:老朱,你怎么能用这茶招待人呢?

        怎么啦?朱所长不解。

       王副局长说:这茶害人,你知道不知道?

       朱所长说:不知道。

       王副局长问:这茶还有多少?

       朱所长说:没有多少了。说着拉开抽屉取出那包茶打开,放在王副局长面前。那茶叶大概只有一两多。

       王副局长看了一眼,小心地将茶叶包好,放进口袋里按了按。

       好了,我拿走了,不能让它害人了。王副局长站起身走了。 朱所长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那茶叶的香味依然萦绕在朱所长的口腔里,空气里还弥漫着那奇香。

       茶叶没有了。朱所长无聊地打开水杯,那股异香又扑鼻而来。已经几天了,罐头瓶再也没有泡过茶,但那香气依然那么浓烈。

       朱所长每天来到办公室,先打开罐头瓶嗅一嗅,顿时头清目爽,一天精力充沛。

       这是什么茶呢?

       这问题成了朱所长的心结。

       这天,朱所长信步走进品茗茶庄。茶庄老板姓叶,叶老板一见朱所长,立即起身相迎,连道稀客。

       宾主落座。叶老板说:今年新茶上市,昨天货才到,朱所长难得到小店,今天品尝新茶如何?

       朱所长点点头。

       朱所长知道,现在的茶庄为了招徕顾客,摆几张茶桌,进店客人皆免费品茶,这是商家的经营之道。

      煮水、烫杯、冲杯、泡茶,叶老板娴熟地做着沏茶工作。

      你尝尝这茶。叶老板用竹夹挟着一个酒盅大的茶杯,放到朱所长面前。

茶汤碧绿。

     你闻闻,香不香?叶老板说。

     朱所长端起杯闻了闻,感觉不出什么味道,但他连连说:香、香!

这是安吉白茶。叶老板说,一两八千六呢。

       这么贵?朱所长吃惊不小。

       贵?叶老板说,你看看这茶。

       叶老板拈起一根茶梗让朱所长观察。

       你看,一根茶两头芽,这是茶树上的茶芽,一棵树能有几多芽?能不贵吗?叶老板说。

      朱所长看那细如针的茶芽,他看出了问题。

      叶老板,朱所长问,这怎么叫白茶呢?明明是绿茶嘛。

      这你就不懂了。叶老板说,这茶初生时是绿色,几天后成了白色,那发白的嫩芽上,还生长着像婴儿脸上的绒毛,吸山川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然后又慢慢变绿,这时立即采摘,炮制——这茶贵着呐。

       还有比这茶贵的吗?朱所长问,心口突然跳了跳。

       比这茶贵的多着呢。叶老板说:一斤茶几万几十万不稀奇。前几天中央台有一期节目你看过没有,说得是武夷山中有一种茶树,叫大红袍。其中一棵母树,已生长三百多年了。这棵母树采下的茶,二十克卖二十万。你算算,一斤多少钱?

       朱所长算不出来。

       叶老板,朱所长问,你喝过红茶吗?

       喝过呀,咱这儿就有红茶,叶老板说,指了指货架上的茶叶。

       不是你这红茶。是一种······一种像葡萄酒一样的红茶。朱所长说。

       叶老板疑惑了:像酒一样的茶?

       朱所长向叶老板详细描述了那茶的异香,那茶叶的舞蹈,那像葡萄酒一样的色泽。

叶老板听得目瞪口呆。

       你真喝过这样的茶?叶老板问。

       朱所长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有吗?能否让我见识一下?叶老板盯着朱所长的眼睛。

       朱所长遗憾地摇了摇头。

       难道你真喝过这种茶?这茶早就失传了呀!叶老板似乎在自言自语。

你知道这茶?朱所长问。

       嗯,你说得和我知道的一种茶有点像,但不知是不是一种茶。

叶老板问朱所长,你听说过一种女儿红的酒吗?
      
朱所长说:听说过。是南方出的一种酒。

叶老板说,其实,最早是一种茶叫女儿红。

叶老板说:这种茶我是听我爷爷讲的。我爷爷说,原来有一种茶叫女儿红。为啥叫这么个名字呢?是它采摘炮制的方法很奇特。

传说产女儿红的茶树生长在南方的一座深山里,那儿山清水秀,喝着深山里的水长大的女孩儿一个个美丽的像仙女。

女儿有了初潮,母亲便让女儿采茶了。采茶要在清明前,茶树刚绽嫩芽,女儿在鸡鸣前时起身,采下茶含在舌尖下,让蓄积了一夜的精气浸润茶叶。这些茶叶一直积攒着,待女儿到出嫁时,母亲便和女儿制茶。

数年所得,最多能制二两茶。卖了这二两茶,便可为女儿置办全套嫁妆了。据说这茶叶在制成前,不能让男子所见,制茶方法也是母教女代代相传。

更奇的是,这茶泡出后艳红如琥珀,香味异常。人喝后,有驻春养颜、延年益寿、祛除百病之功效。

因采摘、炮制难,数量稀少,历代都是贡品中的贡品,专供皇上一人享用。传说武则天就是喝的女儿红,八十岁还肤如凝脂、貌若天仙。不然话那年轻的张家兄弟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那牡丹花为啥不在武则天面前开?

是羞的。它觉得自己比不上武则天的美貌,羞惭得不敢开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嘛。还有,乾隆皇帝为啥那么高寿?也是女儿红的功劳。

这些都是坊间传说。正史无记载,野史找不出。

但女儿红这种茶确实有,只是乾隆朝之后就逐渐失传了。人们只知道女儿红是酒,不知道女儿红还是一种茶呢。

喝茶,喝茶。叶老板讲完,端起茶杯对朱所长举了举。听得入了神的朱所长端起茶,慢慢呷了一口,突然他站起身,奔到门外,将茶喷了出去。不好意思。朱所长讪讪笑道。

       叶老板愣了片刻,大笑起来:曾经沧海难为水——你喝过了女儿红,今后你什么茶也不能喝了。

       朱所长从此不再喝茶。
                    
         2008年10月25日

简介:

杨星让,笔名杨柳。山西省万荣县人,中共党员,1953年生。1969年毕业于阎景中学,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临汾工作,1984年调入《运城日报》任副刊编辑,2013年退休。山西省作协会员,运城市作协原常务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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