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gn=center][font=宋体][size=4]那一瞬是座温暖的城[/size][/font][/align]
[font=宋体][size=4][align=center]□陈永安[/align]
住院部的患者一拨拨慌忙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我才知道2017年的新年来了。

楼道里少了患者和家属东来西往的走动,除夕之夜在宽敞的住院部没了以往的噪杂和拥挤,显得格外宁静。这种宁静让习惯了医院这份噪杂和拥挤的人似乎觉得是一种惶恐、是一种不安。

妻子坐在小女儿甜的病床前椅子上,不停地搓揉着女儿从监护室出来略显变形的双脚,一双红肿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一直昏迷的女儿。

儿子夏午后早早从公司赶回医院,坐在甜的床头拉着她白而细长的手,眼睛流着泪水一遍一遍不停地唤着“姐姐、姐姐”,希望能在年末的日子唤醒最疼爱他的姐姐。

这是小女儿甜2016年11月23日下午6点25分发生车祸住院后的第64天,2017年元月5日在监护室监护治疗44天之后转入普通病房的第23天。

病房的大玻璃窗辉映着2016年最后一夜的五彩缤纷。都市的夜在一冬雾霾的长期封闭和压抑中用烟花和礼炮宣言着一种彻底的释放。

墙角的床头柜上放着诗人朋友王晓红女士前两天特意送给女儿的康乃馨和玫瑰,年夜来临的病房里似乎愈来愈明显地开始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清香。墙上挂的电视机黑着屏,一年到头最渴望看到的春晚却被另一种极其压抑的心情搁浅在关闭中。

这是我几十年来唯一的一次在家以外的异地过年。八十岁的老母亲中午打来电话,说是她想来医院陪陪我们,并说给外甥说好了,外甥开车送她过来,我好言相劝:“医院没地方睡觉,病房很小,患者住得满满的,我过年是不能回家了。大年初一的,家里离不开人,咱宅子又是陈家老宅,一大早拜年磕头的一拨接着一拨的,您就在家里招呼招呼吧。甜现在都能说话走路了,元宵节前我把甜带回来看您。”好说歹说,连瞒代哄,老母亲终是同意了。

我站在病房的窗前,窗外绚丽的夜景在我的眼睛中变得模糊,听着城市从天黑开始一直不断的鞭炮声,心里的悲伤疼痛和烦躁早已逆流成河。

我掏出手机,提前给老母亲拜了个早年,并撒谎告诉她,说我手机没电了,明天早上我再打电话给她。之后,便关了手机。

我想在人们辞旧迎新最快乐的心绪里拒绝一切打扰,把自己紧紧包裹封闭。

我知道所有的快乐都是朋友们的,唯有孤寂和伤痛必须由自己和亲人慢慢承受。

年夜我在病房那种可怕的寂静中煎熬着,默默祈祷,甜若安好,便是我们的晴天。

病房的门被慢慢推开,大女儿媛一家三口进来了。媛一手拉着三岁的外孙女糖,一手提着一包鼓鼓囊囊的食品袋,女婿虎笑呵呵地端着一锅煮好的饺子。

“姥爷、姥姥、小姨、舅舅过年好!”糖一进门就像背书一样用娇嫩的声音喊着。

一向需要5分钟预热的外孙女显然是被她的母亲一路排练了的。妻子不由开始喜悦,连忙“糖糖、糖糖”地抱起外孙女,脸上难得有了笑容。

一顿特殊的年夜饭在特殊的场所开始了,它蕴含着团圆快乐、安康吉祥的使命进程。

电视被外孙女喊着打开了,“小姨睡着了,我开电视,电视开了小姨就醒了。”外孙女一边看着春晚一边喊着。

我用筷子夹了3个饺子放进料理机里,然后倒进少许的饺子汤,插通粉碎料理机后,慢慢把料理后的饺子流食吸入针管,试了试可食的温度后,通过女儿甜车祸后一直使用的鼻管流食慢慢注入甜的肠胃。

“丫头,吃新年饺子嘞!”

我一边推着流食一边喊着,甜甜、姐姐、小姨各种称谓的声音在我的前后左右喊着。

新年的钟声在最后一刻敲响的时候,昏迷了64天的小女儿甜醒了,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身边的人,所有的人都激动地流着泪水,大女儿媛和儿子夏连忙打开手机,为病床上的甜拍下了新年第一张灿烂的照片。

我连忙打开了关闭的手机。刚打开的手机嘟嘟嘟地不停响着短信和微信提示的声音,我划开屏幕,微信中几乎所有的朋友都第一时间发来了新年的问候和对甜的吉祥祝福,我心里涌动着阵阵温暖,压抑了一冬的愁绪和伤悲渐渐退去,我匆忙地在卫生间洗去了2016年冬季所有最后的痛伤,然后坐在病房的椅子上像皇帝批阅奏章一样回复着每一个朋友温暖而真诚的问候和祝福。

2017的这个瞬间,是一座温暖的城。

2017的这个瞬间,是一首写满爱的诗。[/size][/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