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为何不认同张旭的什么笔法,书法大家杠上了
唐代著名书法家颜真卿曾向“草圣″张旭请教笔法,张旭以“十二笔意授之″。其中,张旭对颜真卿说:“称谓大小,子知之乎?”颜真卿回答:"尝闻教授,岜不谓大字促令小,小字展之使大,兼令茂密,所以为称乎?”张旭说:“然子言颇皆近之矣。”但是,张旭和颜真卿的观点却遭到了米芾的批判。米芾说:“小字展令大,大字促令小,是张颠教颜真卿谬论。盖字有大小相称,且如写“太一之殿”,作四案分,岂可将“一”字肥满一案,以对殿之乎!盖自有相称,大小不展促也。”那么字促令小,小字展之使大”,张旭教给颜真卿的这一笔法,却为何被米芾称为“谬论”?
米芾是宋代四大书法家之一。宋四家中,米芾年龄最小,但就书技而言却首屈一指。在"以意为主”的宋代书坛,以擅长“集古字”著称的米芾是对古帖技法领悟比较深的。其“八面出锋”之”刷笔”,向来为人所称道。南宋以来的著名汇帖中,多数刻有米芾法书,流播广泛,影响深远。
字的大小分布属于书法的章法结构问题。所谓章法,就是安排布置整幅作品中字与字、行与行之间呼应、照顾等关系的方法。整幅作品的“布白”是“大章法”,字中点画布置以及字与字之间布置的关系是“小章法”。
在字的大小问题上,米芾对颜真卿观点的批判,属于"小章法”的范畴,体现了其章法布局向传统书法观念的回归。依书法传统,一幅书法作品中,往往有的字大,有的字小,这在行书和草书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如怀素《自叙帖》中的“戴公″两字,大小悬殊就到了极点。王羲之说:“若作一纸之书,须字字意别,勿使相同。
所以很多人都认为,字的大小要变中求稳,稳中寓变,多变而和谐,如果所有字的大小都保持一致,那就是美术字而不是书法了。
在《海岳名言》中,米芾极力抨击强行把字写一样大的观点,主张“大小各自有分”,又说:“唐人以徐浩比僧虔,甚失当。浩大小一伦,犹吏楷也。僧虔,萧子云传钟法,与孑敬无异,大小各有分,不一伦。徐浩为颜真卿辟客书韵,自张颠血脉来,教颜大字促令小,小字展令大,非古也。”姜在《续书谱》中也有类似的观念,他说:“字之长短、大小、斜正、疏密,天然不齐,孰能一之?谓如“东”字之长,“西”字之短,“口”字之小,“体”字之大。
米芾苕溪诗贴
那么,为什么张旭、颜真卿认为要将字应或展或促,调整成?他们的观念属于“大章法”的范畴。
从篆到隶、楷,字内结构都追求匀称平稳。对匀称平正的喜爱似是大众与生俱来的天赋。即使孙过庭声称“既知平正,复求险绝”,但整体而言字内结构的审美取向仍然是以匀称为主的。手写之书为视觉和谐,会有一些细微的空间不均衡,以营造结构的松紧对比。
到了唐代,这种对平正匀称的审美追求开始莫延到"大章法”的范畴。颜真卿在字体大小保持一致上的努力,体现了书家对字外空间排布的大胆偿试。
字内空间为「字内留白」,字外空间为「字外留白」。之前书家保字内留白的匀称,弃字外留白。颜真卿则一变此法,用改变字内点画粗细及字体大小的方法「保外舍内」,使字外留白和谐统一,塑造出错落有致又不杂乱的效果。当然,字大小并非绝对的统-,而是具有一定弹性的原则,以和谐匀称为标准。
这样做的结果是单字间的留白拉开,近于满格,极富视觉冲击力。这样的「满格法」被印刷体充分的吸收后,至明朝中国印刷体彻底定型,几乎就是颜体的翻版。
唐人徐浩说:“字不欲疏,亦不欲密,亦不欲大,亦不欲小。小促令大,大蹙令小,疏肥令密,密瘦令疏,斯其大经矣。今人丰子恺说:“世界各国的文字要算我们中国字为最美术的。别国的字,大都用字母拼合成,长短大小,很不整齐。只有我们中国的字,个个一样大小,天生成是美术的。”(《书法略说》)。
但是“小字作大,大字作小”带来整齐效果的同时,也带来内留白过于悬殊的恶果,点画的粗细难以驾驭。而且这么一来,颜体产生的是雄强拙朴之风,与纤细、灵动、精致、飘逸这些传统的书法审美取向无缘。故此遭到了传统书家的激烈反对,米芾就是其中之一。
虽颜体结字影响下字体大小相似的印刷体已遍布天下,但在书法艺术中,米芾所坚持的法,大字作大,小字作小,依旧是手写体的「黄金定律」。
颜真卿《小字麻姑仙坛记》强行拓展或压缩汉字,将处理但是这种审美风格很多人看着不习惯。更多的人还是习惯于将笔画多的字写大,将延展性强、向外辐射的笔画写长,觉得这样行才好看。比如,"时”字要将封闭的“日”写短一点,将字要将具有延展性的横画写长一些,这就叫“加强主笔”。
需要指出的是颜体沉郁厚重的书风流行,与二王流畅潇洒书风弥漫数百年后的审美疲劳与密切关系。所以到宋朝时,颜体书法同样审美疲劳后,米芾等人就复归传统,觉得颜体不如二王了。同理,清未民国时期之所以魏碑及颜体书法再次复兴,是因为赵、董为代表的晋贤书风再次审美疲劳产生,软媚之弊。在魏碑书法审美疲劳的今天,二王书风又重新抬头。艺术就是这样一个不断求新求变的过程。
不过,客观来说二王书法仍是大雅正宗,而颜体及魏碑则属于变雅之风。因此,对于一般的手写体书法来说,写字时字体大小仍然是变化参差、大小不一、疏密相间、收放自如的好,这样整幅作品的章法才错落有致,有节奏和层次,看起来不单调。强行把两个字处理成一样大,则显得缺少个性,不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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