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满！我的2023 散文 王鹏举

一

凌晨五点半，大旺像往常一样，低着头从被棉被覆盖的笼子里钻出来，走到院子中央，抖落掉身上的浮毛，迈着怡然自得的步伐，来到我们住的房门前。先是“吱吱吱”低声嘶鸣，继而用它那硕大而结实的尾巴“啪嗒啪嗒”在门上敲。屋外的狗制造出声响，屋内的人自然心领神会：遛狗的时候到了。

人和狗都习惯了这种默契，寒来暑往，晨昏交替，日子总是这样看似不紧不慢、实则步步相逼。已经是二九第二天了，天气还不是很冷。大旺在前，我在后，绳子被大旺的蛮力抻得展展的。一同走过光影交错、空无一人的街巷，我们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缩短又拉长。

这是新的一天，亦是新的一年。

有人得知我们几年如一日这样遛狗，感慨不已，问我究竟是人遛狗还是狗遛人，我回答说，本质上还不是一样的么，就是结个伴儿锻炼身体而已。

其实遛狗倒更像一种修行。年轻时积郁的一些看不惯、想不通、放不下，都在这一天天和大旺溜达的过程中慢慢疏解，渐渐放下。

二

昨天老赵同志飞抵北京。头一天晚上，她把手机里存储的相片和视频翻出来，回味着五一假期、国庆节乃至11月上中旬看娃的场景。会心时，还会扑哧地笑出声来。她的思绪，怕是又拉回那些个忙碌又操心、细碎而美好的日子里了。都说温故而知新，也许老赵同志就是想温习一下彼时看娃的内容，为即将到来的看娃档期做一些预习。

这才一两天的工夫，就变成去年的事儿了。

去年2月20日，看到儿子儿媳发的一个视频，那是一宝第一次站起来蹒跚学步的样子。只见她晃晃悠悠，却丝毫没有退缩。视频连续看了几遍，每一次都感动不已。从躺到翻，从翻到坐，从坐到爬再到学步，直立行走的划时代意义不同寻常。我写下评论说，一宝一小步，老王家一大步。

一宝带给我们的，不仅有成长的喜悦，还有隔辈亲的温热。许多本不喜欢小孩的人，在当了爷爷奶奶之后和我有了共情，就是想抱娃。暑天里我和老赵同志在太原给一宝打防疫针，几公里的路程，都是我抱着一宝在骄阳下奔走。老赵同志推着一宝的小推车，硬是赶不上我这“11路汽车”。

一宝与生俱来的领导潜质，在11月份和她共同生活的十天时间里，彰显得泼泼洒洒。她善总结，懂平衡，有气场。带一宝去地里看庄稼看种菜，就要打道回府的时候，她突然自言自语道：“今天收获满满的。”在家里遇到大旺挡道，一宝则会以命令的口吻，大声训斥：“大旺，起开！”给人一副小大人的感觉。

三

五一小长假的头一天给女儿办了回门宴。女儿结婚都小半年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在我们娘家这头还没有一次像样的宣示。4月份的某一天，和老赵同志说起这事来了，两人比画了比画，合计了合计，就决定在五一假期把事儿给办了。儿子、儿媳、孙女、亲家也可以借此团圆见面。

至于流程，既不能太繁琐，也不能太简单，要气氛拉满，还要饱含深意。最后设计的大主题是“‘皖’约幸福 ‘晋’在眼前”，嵌入双方地名，又玩了一把谐音梗。小主题是“只此落‘磊’ ‘格’外美好”，明面的意思是只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生活就一定会分外美好，暗含的意思，既说明我们老王家接纳了这个叫“磊”的小伙子，又揭晓我们家公主“格”的秀外慧中。回门宴的现场，从主持到走台，从灯光到节目，从菜品到结构，都在我脑子里反复推演。一宝周岁的时候没有亮相，这次借她姑姑回门的喜事儿，就让她同她爸爸妈妈一起闪耀登场。

四

7月份驻村干部轮岗，我因年龄原因轮回到机关。差不到一个月就在乔村工作四年时间了，的确与乔村干部群众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乔村也因此成为我的第二故乡。在县委、县政府大楼里，有很多次，我说“我们村”，并不是指我的故乡青谷，而是指我扎根近四年的乔村。记得刚去的时候，我说过：“来容易，走的时候不容易。”走的时候，群众是依依不舍、念念不忘，还是长出一口气，说：“终于把这家伙打发走了？”我用在乔村的无数个日夜回答了自己当时抛出的问题。临别座谈会上还有一个小插曲：乔村村“两委”正在给我们上任驻村干部赠送锦旗，乔村巧娘馆的负责人走进会场，也要给我们赠送自己做的锦旗。康强书记连连感叹：“你们要送怎么不早说呢？”群众送给我的锦旗上面写的是：“心在乔村 情系群众。”还有比这更高的褒奖吗？

五

说乔村在我心里位置重要，并不能抹杀我对故乡的浓厚情感。父亲在世的时候常对我说，对村里和村里人给你说的事可不敢大意，免得应人事小误人事大。青谷村美丽乡村竣工在即，村“两委”决定树碑纪念，需要撰写碑文。按说你起码找个中文系科班出身的人吧，可新、老村支书最后偏偏就选择了我。也不知道是两位书记高帽子给戴的还是咋的，9月份稀里糊涂就接下给村里写碑文的活儿。虽然自己没啥文学基础，也不懂平仄对仗起承转合，但有一点优势，那就是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的这份情感。最后以《青谷颂》为名堆砌了一些四个字的句子，由锡义哥这位从领导岗位退下来的老牌师大中文系的高材生帮我刀砍斧斫，从结构、逻辑、平仄、韵脚等多处深度修正，总算是丑媳妇见了公婆。

六

最近有人一见面就问我又去哪里逛了，我知道他是看了我之前发的朋友圈。下半年随山西省“三区”科技人才培训班看了浙江、四川和陕西的一些“三农”典型，的确受益良多。每次出发前，我都先给自己的脑子里预设无数个问题，“是真好还是假好”“是一时好还是持续好”“是靠输血的好还是有内生动力的好”“为啥能好”“好在哪儿了”“咋做的”“对咱有用吗”，常常是一边看一边听一边找答案。浙江农村由外表到内在的真美，浙江农民由物质到精神的真富，浙江农业由体量到质量的真强，靠的是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久久为功的目标追求和“有人管事、有钱办事、有章理事、有业成事”机制动能支撑。四川是依托龙头企业和社会化服务组织牵引，突出产业特色和场景营销。陕西则是背靠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这棵大树，做现代农业的先行者。

七

今天去吃摊子，席间有人敬酒，我说不喝。他说，你不是在朋友圈里说：“这不是酒，是有温度的江河？”这段话的确是我发的，但不是我写的：

我喝的不是酒，是有温度的江河，是曾经蹚过的浑水；

我喝的不是酒，是黯淡无光日子里的良药，是坠入腹中的琐碎；

我喝的不是酒，是融化血液中的劳累，是热辣心肠的感动；

我喝的不是酒，是热泪盈眶的过去，是风光无限的未来！

老赵同志昨天登机前专门给我发了一条微信：禁止饮酒。

这不是法律，却胜似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