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儿甜似糖 散文 赵岚

年味是什么？

她就像岁月的记事本，记录着生活的酸甜苦辣，见证着世事变迁。

小时候过年是一种期盼，期盼能穿上新衣服，吃上好馍，更期盼能得到爷爷发的压岁钱。在飘香的美食中，甜蜜的年味氤氲得越来越浓。那时物资匮乏，但是在浓浓的亲情呵护下，不谙世事的我觉得那时的年味是铭刻在记忆里的甜蜜。

刚进腊月，奶奶就对妈妈说：“今年把两个娃衣服安置早些，不要老是初一早起娃要穿了才做好。”妈妈总是笑笑，虽然嘴上答应，但依旧是年三十晚上还在“嗒嗒嗒”踩缝纫机，初一早上我和哥哥只想着高兴地穿新衣，根本不会想平时工作忙碌的妈妈，为让我们穿上新衣又是一夜未眠。我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哥哥去找他的小伙伴玩，直到吃饭时才恋恋不舍地回家，坐在桌边，胃里就像伸出一个小型挖掘机，想把馄饨臊面、炒肉、好馍、麻花等统统都装进去。饭后，爷爷一定会不偏不向地给我们一人发一块钱“巨款”，当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那时的年味感觉比绵白糖都甜。

哥哥当兵入伍那年除夕，爸爸妈妈去医院照顾住院的大吕奶奶，大吕奶奶是爸爸的亲妈，是奶奶的娘家嫂。包完馄饨，我和奶奶一起去医院探望大吕奶奶，家里就剩爷爷了。听奶奶说，那一晚爷爷蹲在灶房的蒸馍锅台前默默垂泪，一直念叨着哥哥的名字。成年后才知道，爱哭是爷爷感情丰富的表现。

我想，在阖家团圆的时候，他一定想念自己在部队当兵的宝贝孙子了，心里的思念与牵挂无处寄托，只能用一掬热泪表达。过节了，孙子在外是否吃得饱穿得暖？没有离过家的孙子是否适应部队的生活？是否想念家乡的亲人？空荡荡的家里，只剩爷爷孤零零一个人，那一刻他心里肯定不是滋味。这一切他都独自咽下，展现在我面前的依然是笑容可掬。也就在那时，懵懂的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年味里不是只有甜蜜，还有成人世界里别人无法理解的心酸。

结婚后，丈夫长年累月无休止地忙于工作，年三十的晚上，他风尘仆仆的身影才会出现在家里。孩子小时，每到腊月中旬，我不但要看娃，还要打扫家，只能利用休息时间爬上爬下搞卫生，一搞就是好多天，累得腰酸背痛。购置年货时，我只能带着娃，用自行车一趟一趟把大包小包东西运回家。记得那年除夕，我满含泪水地擀皮包饺子，蹒跚学步的女儿用小手擦去我脸颊的泪花，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过年多高兴呀！你哭啥？是我不听话惹你生气了吗？”

婆娑的泪水中，我环顾四周，看着焕然一新的家，端详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女儿，心里突然豁然开朗。是啊，为什么要悲伤呢！为了孩子，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桌上摆着金黄诱人的炸红薯和红白相间的蒸晋糕，那是妈妈送来的，她一定希望这甜甜的香味不仅能滋润女儿的肠胃，还能冲淡、甚至遮盖女儿心里那丝苦涩的年味。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日子慢慢好起来。女儿不但发挥身高优势包揽了家里的“高空作业”，还给传统的年货增添了五花八门的新鲜元素。她总是安慰我：“妈妈，开心点！我们不是挺好的嘛！只要本姑娘在，什么都不是事。我就是你的依靠。”女儿的懂事，让我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该欣慰还是内疚。缺失的父爱已经给女儿记忆中的年味种下苦果，我却用苦涩的泪水让她雪上加霜，不过，她不但没有怨恨，反过来给我的年味里加了一把糖。

年味是生活的味道，生活中的五味杂陈调制出年味的万般滋味。回想起自己童年甜蜜的年味，恍然发现，作为妈妈，自己是不称职的，是我用自己年味中的苦，冲淡了孩子年味中的甜，给孩子的童年留下了缺憾。

在这辞旧迎新的美好时刻，为了孩子，也为了亲人，我应该让一切归零。打开门窗，让新年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新房，并温暖着、幸福着、感恩着、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