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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刻] 篆刻家们的故乡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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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20 16:41: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篆刻家在金鳌十二峰

篆刻家在金鳌十二峰

  近现代社会转型中的专业分工。致使人的知识结构与实践应用不断细化,以至于界限分明。传统知识结构中,文史哲不分家,现在却是鸿沟突现。这并不是要求每个人都成为“通才’,而是知识面广,学问才能融会贯通,艺术游刃有余。古代印人即文人,文人即诗人,如今从复合型转向单一型。不仅如此,印人修养日渐浅薄,从单一型变成单薄型。最典型和最直接的表现是,很多刻印内容生硬拼凑,为了刻印而刻印。自文入介入印章,成语(或四字格式为主的文字》典故或诗文佳句乃入印的主要内容。印文词句一旦特别喜欢,反复吟咏,镌刻而钤盖于书画或信笺之上,成为表达个人志向的一种方式。以诗言志,金石为证。

篆刻家在选钱亭畔

篆刻家在选钱亭畔

  自明清直至当代,印文内容多见一种“家在XXX”的格式。如邓石如刻《家在龙山凤水)、《家在四灵山水间》。吴让之早期作品有《家在洪冲湖》,内容几乎是大白话,与他的印风一样自然质朴,其间又蕴涵了流丽精雅。半生漂泊的黄士陵,曾刻《家在庐山第五峰》,从印文内容来推断,显然是为他人所作。
  高凤翰的《家在齐兽之间》白文印极有名,另有一方《家在紫金浮玉之间》却知者甚少,同样记录了一腔愁绪,漂泊在外,乡情难忘。

篆刻家在挑溪深处

篆刻家在挑溪深处

  徐三庚朱文《家在洞庭衡岳间》为切刀风格,难得一见,另三方是清丽飘逸的细朱文《家在江南第二泉》、《家在梁溪深处》、(家在桃溪深处》,主要是为画家秦祖永所刻。

篆刻家在金鳌十二峰

篆刻家在金鳌十二峰

  近代童大年的印风受徐三庚影响,白文“紧其密、扩其疏”,《家在金鳌十二峰》,不但是风格的借鉴,也是印学精神的传承。

篆刻家在吴山东畔

篆刻家在吴山东畔

  浙派大家陈豫钟曾刻《家在吴山东畔》,取法陈豫钟的孙桂山刻《家在莺声细雨中》,印文读起来便觉诗情画意,寄托了文人内心的情愫。,孙三锡乃浙江平湖人,字桂山,博学好古,能刻竹,治印宗浙派,尤近陈曼生。与文后山(鼎)、钱几山(善扬)、曹山彦(世模)被世人称为“嘉禾四山”或“鸳湖四山”。

篆刻莺声细雨中

篆刻莺声细雨中

  印人不管风格流派如何,皆有同样的情结。不独于此,历代文人诗词曲赋多见关于故乡的吟咏,留下很多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屈原有“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陶渊明有“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王勃有“采云之下人家”,王维有“独在异乡为异客”,李益有“一夜征人尽望乡”,李白有“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宋之问有“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王安石有“明月何时照我还”……当代诗人余光中的一句“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写尽了浓浓的思乡之情。
  “乡者,向也。”,所有同乡、乡人、乡党之说。人的交往不外血缘、人缘和地缘三种关系,故乡则兼而有之,可以形成一种“问心力”。“古,故也。”时间与空间的变更使人的内心情绪产生波动,故乡与回忆通常相关。故乡是二地,介于故国和故居之间。故乡有遗迹,故乡也可能是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所以就有“第二故乡”一说。

篆刻家在子游阕里

篆刻家在子游阕里

  林皋自用印中有一方《家在子游阕里》。‘子游“即春秋时孔子弟子言偃,字子游,常熟人。“阕里”是常熟城区地处西门的“角里”。

篆刻家在仲雍山下

篆刻家在仲雍山下

  另有一方《家在仲雍山下》,仲雍即虞仲,《史记》、《论语》均有记载,仲雍卒后葬于海隅山东麓,井因此改名虞山。此二印说明了林皋的籍贯所在。
  陈半丁所刻《家在选钱亭畔》可见一些旧文人的遗韵“选钱亭”在绍兴。据《越中杂识》记载,东汉恒帝时,时任会稽太守的刘宠“简除烦苛,禁察非法,清廉温厚,家无积资”,“体恤民瘼,兴修水利、重视农桑、奖励耕织”。《后汉书》评价“宠治越,狗不夜吠,民不见吏,郡中大治”。后来朝廷征召他回京.有五六位居住若耶溪山谷口的老人,赶来向他道别,并泰送一点儿小钱,聊表心意。最终盛情难却,刘宠只好收下几位老人各一文钱。出了山阴县界,便把钱投到了江里。刘宠去廷后,绍兴修了“一钱太守刘宠庙”来纪念他,并临江构筑一亭,取名清水亭,当地人称选钱亭、一钱亭。相比之下,宁斧成的《家在首都》和(家在北京北海北》已是白话文方式。

篆刻家在首都

篆刻家在首都

篆刻家在北京北海北

篆刻家在北京北海北

  《家在首都》章法取法古玺,流职出的却是现代气息。宁夭印章刀法雄壮,气势外露,刀痕爆破壮观。老北京的感慨中遮不住整个社会变化的新气象。毕竟,时代已经改变了。
  有一出很有名的戏叫《文姬归汉》,乃自古以来反复传颂的关于故乡情怀的写照,其蓝本就是历史故字。从衣锦还乡到背井离乡,身陷一种有家难回、有国难奔的困境,从小处说是家乡情结,从大处说,流露山的是家国情怀。从唐人到宋人,庞大而盛大的帝国变成半壁江山,到后来的南宋,醉生梦死地“只把杭州作汴州’。李后主的词“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道出无尽的惆怅。他自己的国家亡于北宋,北宋亡于金,南宋亡于蒙元,结局一样。元代与清代在当时是异族人主中原。元代延续时间较短,作为“贰臣”赵孟兆页知,去留皆难平复,只能“一生事事只堪惭”。清代变更最为剧烈,文人心中的失落也更为强烈。

篆刻家在镜山深处

篆刻家在镜山深处

  胡正言曾刻《家在镜山深处》以明志。胡正言(1580-1671)为明末书画篆刻家、出版家。《金陵通志》记:“胡少从李登学,精篆籀崇祯时曾授职于翰林院,尚未赴任,清兵即攻人北京,福王南逃途中,竟将明国玺遗失。南明弘光小朝廷建立之后,胡正言精心镌刻了龙文螭纽的国玺御宝,被授武英殿中书舍人。入清后,曾参加以太仓人张溥为首的反清复明组织—“复社”,并以“胜国遗民”自居,跋文中虽冠顺治年号,但仍署“前中书舍人”衔。辞官后隐居在南京鸡笼山侧,屋前种十余竿竹,故将居室名为“十竹斋”,足不出户,潜心研究制吗墨、造纸、篆刻刊书。首创“拱花”印刷,在印刷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所主持雕版印
  刷的《十竹斋书画谱》和《十竹斋笺谱》,成为划时代的印品。顾梦游曾作《胡曰从中翰七十》一首,诗云:“朝市山来多隐情,老思逃世未逃名。不将金马重寻梦,为感铜驼只掩荆。”
  弘仁〔1610-1664),俗姓江,名韬。明亡后出家取法名弘仁,字无智、无执,号渐江,安徽歙县人。清兵南下时,投奔南明小朝廷,抗清失败后到武夷山出家为僧,时常往来于黄山与齐云山之间。曾刻有一方《家在黄山白岳之向》印章,以此来表达寄情山水的襟怀。弘仁是出家人,寺庙乃栖身之所,出家无“家”,怎么可能在黄山白岳之间有个“家”呢?显然不是小家,而是家国天下。明末清初三大儒之一的顾炎武《日知录·第十三》中《正始》篇曾说:“有亡国,有亡夭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有亡国,有亡天下”一句话让后人体悟极深。政权更迭不算灭亡,文化灭亡才是真正的消亡。

篆刻家在西子湖头

篆刻家在西子湖头

  印人镌刻印章,并非想象中的月朗风清、风花霄月,多有整日皆为稻粱谋者。在特殊的时代,也会经历刀光剑影,危巢之卜难有完卵。赵叔孺所刻《家在西子湖头》乃俞人萃用印。俞人萃(1897-1942),字序文,号荔盫,浙江余杭人。与丁辅之、高存道、高野侯、高络园、葛书微等皆老友也。“抗战”爆发后,俞氏举家迁沪,与佩在沪上的丁、葛、高三人,痛国土之沦丧,人民之遭灾,文物之受劫,共出四家之劫余印章,合成精装《丁丑劫余印存》二十卷。此书装成四函共20册,以“浙西丁、高、葛、俞四家藏印集拓廿又一部己卯春成书”等21字依次编序,仅成21部。劫后余生,令人感叹。艺术珍品,值得分外重视。
  《家在清雅雨间》是齐自石为陈耀伦所刻印。印语出自陈玉秋所撰楹联“神驰洛水吴山外,家在清风雅雨间”。二陈同在川军二十四军中任职。陈耀伦(1894-1968),字仲光,和于右任、沈尹默、郭沫若等常有翰墨往来。1936年3月初,齐白石应当时的四川省政府主席王缵绪之邀,来成都作客,故而有机缘为陈治印。对照当时的情景,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军人也爱印、刻印。民国篆刻最人的特点就是各行各业的人,将各自对于篆刻的理解带人到印面中,更加丰富多彩。

篆刻家在西南常作东南别

篆刻家在西南常作东南别

  乔大壮刻有《家在西南,常作东南别》,印文内容出自苏轼《醉落魄·离京口作》:“轻云微月,二更酒醒船初发。孤城回望苍烟合。记得歌时,不记归时节。巾偏扇坠藤床滑,觉来幽梦无人说。此生飘荡何时歇?家在西南,常作东南别。”苏轼一生颠沛流离,家在何处?黄州、密州、杭州、儋州。乔大壮后来悲切国家之命运,愤而自沉于苏州。张大千后半生离开大陆飘泊四海,时有‘日暮乡关何处是”,“不知何处是家乡”的感喟“家在西南,常作东南别”一语既出,最能见证个人的心情、乡情、亲情、友情。巧的是苏、乔、张都是四川人。远离故乡后,再也没月朗风清,只有“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或者只见“明月下西楼”。
  儒家文化产生于农耕社会。乡村是生存的主要文化土壤。乡村的变迁意味着传统文化渐失最后的家园。乡村是中国社会的主要组成部分,占据了广大地域,直接与许多民间信仰融合,充满朴实的人伦,因而能够看做中国传统文化最后的领地。“中国文化的根”可从“有形的”和“无形的”两个层面来加以理解,前者是指乡村,后者是指国人所认同的儒道思想。传统的乡村是传统美德与习惯势力的混合体,“道德土壤”有保守性和顽固性,然而伦理的丧失,市场经济利益的渗透,出现艺术伦理真空。今日的书法篆刻生存环境都在城市展览馆或美术馆,都想在大城市安家,被商业文化和流行文化包围。失去乡村这一最后的堡垒,意味着传统价值观的失落。乐在山水之间的田园牧歌被高节奏的商业化所取代。伦理道德领域丧失了神圣性, 向世俗化过渡。田园是融自然、生产、生活、娱乐、休闲为一体的生活方式,生活与交流由此开始,诗、书、画、印从中产生,故而这种方式一直为农耕时代的文人雅士们所赞美,也为近日深处工业时代危机中的人所向往。在人对自然不断适应的过程中,建立起一种归属感,从而认识到个体在天地、宇宙间的定位。所以说到底,田园实质上体现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与现代城市文明截然不同的是,田园生活展现了人在大自然面前不卑不亢的感受,一种亲切和谐的关系。在这样一个商业化、世俗化、工业化、城市化的进程中,人的精神世界在物质日益丰满的背后,越来越苍白。艺术灵感飞快消逝,只剩下了生存的疲惫和心灵的不堪重负,无法守候精神家园。精神家园是人自身属性的体现,是个人自认为最美好的,并且一直努力追求、努力实现的梦想和希望。
  乡情永远割不断,无论你我身在何处。故乡无论经历多少次变迁,形貌是次要的,关键是驻扎在人心灵深处的感受,寻觅“心灵故乡”,是各自的精神家园,也是最后的家园。书法、篆刻成为可以坚守的文化堡垒。篆刻是可以慰藉孤独的艺术。印人在孤独时不妨刻一方《家在xxx》的印章,不但是“方寸之间见大千世界”,而且是“方寸之间见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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