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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 李需:古河东,或一个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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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6 16:25: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古河东,或一个瞬间

(组章)

□李需

在秋风楼


在秋风楼,我想做一回秋风。我要去黄河的北岸遛遛,回头,我要在峨嵋岭上左顾顾,右盼盼。

北瞻龙门,南望潼关,西眺太公祠。

再远的地方就不用去了。

我要使劲地吹旺一注香火,祭祀我们的地母。

之后,我要逆流而上,经历两千年的烟火和苍茫,抵达汉朝那个叫刘彻的人的思想: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我要用我的冰洁,体味兰花的素美;

我要用我的骨头,阅读菊之淡泊。

我要横中流之波,击鼓、吹箫。

但我,不会触景生情,感慨。

我只要做这秋风,“汾阴睢地”的秋风,随性来去,秋高气爽!

任性龙门

我想任性一次。在黄河这个叫龙门的地方。

让惊涛拍岸,止息于瞬间;让天空的大太阳,一再明亮,白花花的。

让所有的鲤鱼,以一种蹦极的姿态,一跃而过,一跃而过。

我想任性一次。在黄河这个叫龙门的地方。

让一种黄,恣肆,泛滥。漫过我的身体,还有,诗歌和梦想。

让古老的闪电,闪过,闪过。

让一群一群红尾巴鲤鱼点水而戏。

点水而戏。

我想任性一次。在黄河这个叫龙门的地方。

让天地失色。

让我完全赤裸,一览无余。

天荒地老!

过风陵渡

过,只是一种偶然的经过,或可说擦肩。

但,我还是会想起一个人,史称风后,又名风伯,黄帝宰相。

同时我也会想起一把衰草下,那座孤零而挺拔的坟茔——陵。

风陵渡过去为镇,现在已晋级省辖经济开发区。

北,条山环之;南,黄河绕之。

宝地也!

过之时,恰巧起了大风。

我站在风里。风起云涌,我心澎湃。

而我,非汉高祖刘邦,无有他:“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的气概。

只是,过风陵渡时,那场大风吹迷了我的眼睛。

我稍稍抬抬左手,就轻巧地擦去,黄河里的一颗沙粒。

九龙山记

一种压抑的巨大的沉寂,让这个冬天无言。

我望不见唐朝的裴度,还有96位宰相和大将。

这曾经风起云涌的家族,朱门、大红灯笼、猎猎如风的旗帜。

一棵光秃秃的树,一棵棵光秃秃的树。

我在觅,一缕淡蓝的炊烟。

我望不见远方。

炊烟只在故乡,只在故乡。

这个冬天,在等。一场雪。

九龙山,在等。一场雪。

可雪,迟迟未到。

一千多年前的那场雪呢?已无法回头。

《易经》如是说: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龙在。大人何在?

九龙山,神龙见头不见尾。

大禹渡英雄纪念碑

这座碑,真的太小了,太小了。

在它之上,也许只可落雀,只可落下一只黑蝴蝶。

一只黑蝴蝶,伏在碑的上面。它不知要飞到什么地方去?

或者,它想飞,但它却载不动这些英雄的灵魂!

其实,这座碑,就是一个纪念。

无关乎小,也无关乎大。

我这些老乡,他们照样可以长眠,偶尔,也可以清醒,听一听黄河的涛声。

只有时间才会悠久、绵长。

这座碑,真的太小了,太小了。

我看到的那只黑蝴蝶,是什么时候,飞走了?

静悄悄的。

没带走我的一声叹息。

也没带走英雄的一声落寞!

在鹳雀楼

目光游移。游移间,就碰着那依山的白日了。

伸手触摸。一摸,就摸到那时光深处的鹳影了。

风吹唐朝的墨香;

风吹一个瘦削的诗人——飘然又渐暗渐亮的青衫。

织布机吱吱作响的声音,在黄土叠涌里,显得苍茫而厚重。

酿酒工人的号子声,和着黄河的涛韵,把一个朝代推远又拉近。

鹳雀楼,因诗而名的鹳雀楼呵;

鹳雀楼,因一种文化的标识,巍耸在历史肩头的鹳雀楼呵。

我用仰视,打捞你天空一颗颗璀璨的星辰;

我用俯首,膜拜你曾经沧海桑田里的一粒粒卑微的生命。

在鹳雀楼,登高,是一种最高的思想和境界;

在鹳雀楼,下来,更可摸到庶民悠悠的呼吸和命运。

达于上下,敬哉有土!

靠 近

靠近还未发芽的春天。让我用心靠近,去触摸那水色般的地气。

靠近我看不见的一些人在土地深处的窃窃私语;

靠近开始泛滥的微澜般的梦。

我在靠近关帝家庙的时候,想摸到另一个人遥远的灵魂和心跳。

我掏出我的钱,点燃你的香。但,我不敢对视你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

靠近伟大,我感到我的卑微;

靠近故事或传奇,我的虔诚和善良含满泪水。

这时,我点燃手中的香烟。一闪一闪的星火,像浮沉的人间烟火。

我想,我靠近了三国水草弥漫的岸;

我想,我靠近了蜀国成就的那片葱郁的绿。

靠近,那远处的山看上去多像一种简单的静。

靠近,那地气氤氲里的村庄比爷爷撑着船渡过的那条河还要苍茫。

虞坂古盐道

一位从五百年前的岁月踽踽走来的老者,仍静静地歇息在这段山腰间,缄默于时光深处。

四周的山色依旧风光无限。

桃花开着,杏花开着。

而梦已苍茫。曾经川流不息的日子已暗淡。

可这位老者还在倾听,或者只是独自回味。

一辆辆独轮车仍在吃力地攀援,车辙铿锵;

响铃弯处的铃铛声,仍清脆悦耳,回还往复着一种幸福和悲怆;

伯乐相马的传奇,如一种暗香浮动;

鼎沸的人嘶马欢,如从天边滚过的雷鸣……

已逝的一切还在呵!

脊梁与脊梁的砥砺,仍如闪电,熠熠生辉;

遥望故乡的目光,仍穿越过古老的月光,在逡巡。

流血的伤口,依旧结满了厚厚的盐花;

风霜和烟尘,仍在一种大音希声里弥漫、弥漫……

沉重,悲壮;苍凉,凄美。

还在!还在!还在!

虞坂古盐道,一条大运之道,生命之道,永生之道。

仍摇曳在这天地间,静穆如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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