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gn=center][font=宋体][size=4]南同蒲铁路随想[/size][/font][/align]
[font=宋体][size=4][align=center][backcolor=rgb(248, 248, 248)]□[/backcolor]曹国伟[/align]
父母在,家就在,家在儿常归。前几年母亲去世后,故乡任阳村再无牵挂,唯有老宅静静守候着自己儿时生活的空间。金秋十月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忽然有了想回任阳老家看看的念头,于是一个人驾车向老家驰去。打开老宅大红铁门,几株高大的泡桐摇动着碗口大的树叶俯瞰着主人的到来,院落东边的三间厢房坐落在杂草丛中。伫立良久,见时间尚早,驱车来到村北儿时经常挖菜、割草、拾柴、玩耍的南同蒲铁路。

虽然过去的县城(现在市区),距离故乡任阳村不足10里路程,但因忙于工作,且居住在市区,自上世纪70年代离开村以来,我再也没有专门探访过村北的南同蒲铁路。

把车停在铁路边,我沿坡而上,南同蒲铁路不知何时改造成电气化铁路,由于铁路提速,铁路与主要公路交叉路口都用铁丝网围了起来。好在铁丝网留有能通过一人的铁栅栏门,门虚掩着,我“违规”走了进去。铁轨及水泥制作的中间略有微凹的枕木下,拳头大小的石块堆积成一米多高的基座似乎“臃肿”了,两侧原先一米宽的羊肠小道,几乎被占得所剩无几。每隔三五十米立着一根方形的电杆,电杆与无罅的铁轨平行延伸至远方。铁路沿线,无人涉足,真正成为电气化铁路专用线了。

我由东向西,时而走在狭窄的路肩,时而踏着小石块行走,时而踩着小石块艰难的爬上铁轨,踩着水泥枕木小跑。夕阳西下,晚霞的余晖洒落在亮晶晶的铁轨上,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芒。明晃晃的铁轨将我带回到了40多年前的孩提时代。

上世自己年少时,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孩子,在生产力极为低下,生活艰苦的农村,家庭生活的担子,不仅父母承担,子女也同样承担着力所能及的挖菜、割草、拾柴等琐碎活儿都由孩子来干,以帮衬父母。

铁路在村北方向,距离村庄不足两里地,那时村里的孩子们除了上学之外,其余空闲时间,活动场所主要是在铁路两旁。由于村北地势低洼,铁路在此段路基抬高约8米有余,不知何时栽植的柳树、苦楝树、槐树、榆树等大树点缀在铁路两旁斜坡上,护坡地多被耐旱而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和藤类植物覆盖,也有成片的野生灌木铺于护坡,护坡之上,小石块堆砌的梯形厚度一米有余,笔直的铁轨下用柏油浸泡过的黑色枕木一根接着一根伸向无际的远方;梯形小石块基座与护坡上沿留有一米宽的便道,为人们提供了从甲地到乙地的羊肠小道,或行走、或骑自行车,甚为方便。那个年代很少有柏油路和水泥路,人们行走的道路均为土路,铁路上铁轨两旁的小便道成了人们较为常用的道路,因为它笔直,相对距离近,同时也风雨无阻。

只要不上学,自己便同村里的伙伴们挎个竹筐来到铁路两边挖菜、割草。孩子们玩性大,到铁路旁先玩耍,时而行走在只有十公分宽的铁轨上,比赛谁走的距离长而不掉下铁轨;时而坐于铁路旁的护坡草被上滑下;特别是列车快过来时,像猴子一样攀到树上,俯瞰列车通过的雄姿;但多是在火车呼啸过来时都下到护坡底,趁飞驰的列车快过去时,旋即爬上护坡,列车最后一节车厢刚过就登上一米多高的小石块基座上,耳朵贴着铁轨,静静聆听,列车大铁轱辘碾压铁轨,接茬缝隙处发出的咯噔噔、咯噔噔的声音;有时也就壮着胆子站在护坡上的路肩,感受列车呼啸而过的刺激。

火车司机为了安全或者为了警告我们这些孩童,火车头刚与我们站的位置平行,火车头就喷出了气雾,身处其中遮天蔽日,火车过后浑身的水汽。东来西往,繁忙的货运和客运列车奔驰着。铁路上,我们就这样玩着、耍着、逛着。瞅着大人们成群结队收工回家,才急急地到铁路护坡两侧挖菜、割草。

春、夏、秋挖菜割草,冬天就在铁路旁的树上寻找枯树枝,用镰砍下,剁成小段,装于筐子,背回家中。站在铁路往南观看,透过婆娑大树,隐约可看到我家的后墙和从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快到吃饭时,我们就背着盛满野菜、猪草及干柴的筐子回家了。

“呜……”火车的鸣笛声将我拉回到现实,西边的远方驶来一列火车,这时我恰巧走到小时经常玩耍的铁路涵洞口,涵洞南北延伸有乡间道路,主要是沟通铁路南北,方便人们出行耕作。听到火车的鸣笛声,我顺坡下到田间小道,来到涵洞内,踅来踅去已找不到当年孩提时用土块在洞壁上乱画乱涂的痕迹了。火车轰隆隆从头顶疾驰而过,再没有听到原本咯噔噔、咯噔噔铁轨摩擦撞击的声音。我飞速爬上铁路,遥望远去的火车愈来愈小……

如今,铁路的铁轨已无罅隙,速度比过去的火车快多了。夕阳落山,余辉犹在,我沿着来时走过的石块和护坡上的路肩向停车方向走去……

铁路两侧再也没有参天大树,取而代之的是野生的微微泛红的构树及其他野生的乔灌木,野生小花时有出现,荆棘及野草依然葳蕤。天色慢慢黯淡了下来,向南依稀可看到中条山脉的轮廓,隐约可见村里的红瓦房,铁路两侧各有一台拖拉机,机声隆隆在耕作农田,虽然是收秋种麦的大忙时节,但田连阡陌人影稀少,农业完全机械化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我凭模糊暗淡的微光,摸索着向停车方向行走。铁路两旁不时地有亮光出现,一个人行走在铁路上心里还有些胆怯,走着走着脚被石块绊了一下,有些踉跄,稳住脚、定住神后,蓦然想起老母亲给我讲的她解放前在此处巡护铁路的事来……

母亲出生于上世纪30年代,是本村外公外婆从蒲州养育院中抱养的,三口人相依为命。日寇侵占永济后,为了铁路安全,防止人为破坏,强迫铁路沿线村庄,晚上每户轮流出人巡护。外公外婆常年多病,十二三岁的母亲当家里壮劳力用,隔三差五,晚上就要在铁路上巡逻。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嗖嗖的西风刮着,猫头鹰“哇哇”地叫着,低矮瘦弱剪着短发的母亲心提到了喉咙门,紧紧地握着拳头,一个人行走在铁路上,毛骨悚然!为了给自己壮胆,母亲点着手里的长艾条,摇动着,红火点在黑暗中画出微亮的红圈,满世界都是漆黑的,唯有母亲与“红圈”慢慢向前移动。母亲在黑暗中地摸索前行,当遇见本村一位年长者巡逻交接时,年长者严肃地告诉母亲:“女啊,千万不要点着艾条,这样太危险了,一旦被土匪发现有火星,就会朝这个地方开枪,惹来杀身之祸。”母亲于是马上捻灭了艾条。反身又在黑暗中继续巡逻了。每当母亲给我讲到此处,就潸然泪下。她告诉我:“共产党真好!现在的社会真好!”

不知不觉我已走到停车处。从我走上铁路到停车处,前后近两个小时,只有一辆货运火车自西向东通过,铁路依然是安静的。铁路北不远处,运风高速路上车水马龙,车灯如虹。

我坐回车里,向市区方向驶去。噢!社会发展了,“铁老大”黯然失色了,铁路不再那么繁忙了;大西高铁的运营,使南同蒲铁路多组绿皮客车停运;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使原本热闹的铁路货运列车似乎凉淡了许多;但就整个社会、整个国家而言,物流极为顺畅,经济发展突飞猛进了。我们遇上了好时代,我们年轻一代赶上了手机、电脑、“互联网+”年代,我感慨我们伟大的祖国进入了飞速发展的新时代。[/size][/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