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散文）_王丽红

杜牧遇见江南，便有了“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的生动描写；王安石遇见青山，便有了“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的惊奇发现；刘禹锡遇见黄河，便有了“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的浪漫联想。水遇见断崖，便有了惊心动魄的瀑布；冷遇见暖，便有了滋润万物的喜雨。春遇见冬，才有了岁月。人遇见人，才有了生命。

学生时代，当我遇见“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谚语时，并没有悟出它背后所隐藏的人生无奈，甚至对于它的字面意思都一知半解:为什么花那么不容易成活，而柳树生命力又那么顽强呢？这问题像谜团一直困扰着我，直到下乡支教那年我遇见了它，心里的疑惑才有了答案。

那是2014年初春，校园里的两棵柳树挺过寒风凛冽、滴水成冰的严冬，早早换上了嫩绿的春装。办公室门前那几株宝塔般的松树，也在春雨中悄悄褪去灰扑扑的冬日外套。其后的某一个清晨，我发现眼前飘过一小丝纤维，软软的、白白的，近乎透明，像极了细细的羽绒。

后来，那种小纤维越来越多:松树坑中、冬青丛里、月季叶子间，甚至地上积的小水洼里，也可以看到它们的身影。有时讲课，它们会飘飘悠悠从窗户飞进来落在孩子们的书桌上。

问久居此地的本校同事，她早习以为常:“那是柳絮呀，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飘。”县城黄河边有不少柳树，每年春天我都和家人们一起去渡口欣赏它们的绰约风姿，可从来没留意过这东西。于是，我对这些小精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趁着课间，我来到柳树下，抬头向上望，想一睹它的真面目。“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贺知章的诗句，立刻在我眼前鲜活起来。诗人分明写的就是眼前这株柳树呀！枝繁叶茂却不遮天蔽日，用丝丝柳条将春日暖阳梳理成明媚的时光之帘。树太高，我太矮，再怎么睁大好奇的眼，也不能窥探到它一丝一毫的秘密。

就这样放弃吗？我心有不甘。忽然灵光一现:初中院里不是还有一棵吗？何不去那里碰碰运气？

我是幸运的。那棵柳树旁有一座办公楼，楼梯转角处，柳树长长的枝条正在随风摇曳，偶有三五条在与栏杆嬉戏，这让我有机会能够近距离观察它。柳树的种子像稻穗一样，从一个主干上生出许多小的分支，现在这些分支的顶端，全都张开了小小的口子。那些白白的柳絮，就是从这里随风飞出去的。仔细看，原来那看似轻飘飘的絮状物里，含着许许多多极小极小的黑色颗粒，那是柳树真正的种子。那些柳絮一缕一缕、一团一团，随风而动，遇到泥土，便会深深扎根，再慢慢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那一刻，我被这大自然的神迹所震撼。神奇的造物主，总是这样不计成本地使用“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战术。我想起非洲大草原上，有一种叫风滚草的植物，为了生存繁殖，将根拔起，随着风滚动，努力寻找适合生存的机会，不正与眼前的这株柳树一样吗？

后来随着生活阅历增加，我慢慢明白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真正含义。当我付出了很多努力，却没有等来我希冀的结果时，当我随手写下的书法作品获奖时，我对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生命如此美丽，如此令人震撼，我们怎能不好好珍惜它呢？遇见生命，让我对整个世界心生敬畏。遇见偶然，让我对生活更多了几分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