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炊烟（散文）_董国宾

快乐的炊烟

乡亲们从田间劳作归来，在家里生火煮饭时，一道道炊烟便呼应着升上天际。

我们村子不大，200口人，几十间屋舍。这巴掌大的地方却有着数不清的快乐和童趣。10岁的我在房前屋后转悠，在一个固定的时刻，蓝莹莹的炊烟会弥散在头顶上。村子里有多少户人家，就有多少个烟囱，每个烟囱都大呼小叫地冒炊烟。刚生成的炊烟都挤在一块，一句话还没说完，它们就扩散开去，悠悠地升上天空。瓦片上，树梢上，鸟飞过的地方，风吹来的方向，都染上了梦幻般的烟霭，让人愉悦地思考出一些美好的东西来。我是个小孩子，有事没事就跑到村西头的土堆上看炊烟。阳光下的炊烟像一条闪光的蓝带，不紧不慢地腾上云霄。它们自由自在的样子很迷人。望着眼前的炊烟，我一般都会陶醉上大半天。

炊烟也是村里人家的物件，和大大小小的事物没什么两样。在这个小村子里，我听过长长的牛哞，常常见到花斑鸡在墙根啄食，还看惯槐花开了一树又一树，那些快乐的柳絮把池泊染了一层白色。最让我开怀的是白杨树的“毛毛虫”，还有路边数不清的小花朵。在我的印象里，炊烟慢飘飘升起来，是充满快乐的，说明它们过得很舒心，什么事都想得开。这样的想法让我也很是开心。

我还没有长大，不能像大人一样做很多事，跑到土堆上看炊烟，就成了我生活很占分量的事情。大人在家里地里干活，一生的精力都在同一个地方重复，就算完成了下一个年头还要再做一遍。

我选定晴天丽日看炊烟。这时候的炊烟心思轻，它们梦一样地东边逛逛，西边瞧瞧，然后飘飘摇摇地消失在视线外。若是阴雨连绵天气，炊烟就变了样走了形，一团团烟雾挤在一起，就像挤着出学堂的学生娃娃，乱哄哄的。庄稼收获时节，炊烟稀稀落落地在村子上空露一下脸，一转身就走掉了。乡亲们把做饭的时间用在了收割上，炊烟也就没了过年过节时的热烈和浓重。

我们村子人口不多，却有说不完的事。西边人家好玩的事多，炊烟忍不住升到半空，风一刮就跑过去。一道道炊烟像一团团雾，它们并肩往西走，还交头接耳说着没完没了的话，雾一样的炊烟和这些朝夕相见的事在同一个小村落里就成了莫逆。那天，一户人家从田间荷锄归来。一大晌锄了好几亩地，今天干的农活多，中午做饭的时候冒出的炊烟也就浓，滚滚地向空中升去。这一时刻，村里家家户户房顶上都有青烟冒出来，像一排排树，枝枝叶叶都很茂盛，东边的西边的连成一片。王家的烟，李家的烟，孙家的烟，都交融在一起。炊烟从一家一户烟囱里升腾出去，哪个路口停着牛车，哪棵树又长出新叶，谁家有多少农具和牲口，炊烟都耳熟能详。赵家娃衣裤破了一个洞，王家镰刀眼看磨损完了，周家屋舍破旧得漏了雨，梁家娶媳妇缺少钱，吴家有些日子没吃上一顿好饭了……村子里讲不完说不尽的事，炊烟都保存在记忆里。庄稼人家里的事多，简单的复杂的，东边的西边的，但他们总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看到他们谁大声吵闹过。

炊烟好像天天都有高兴的事，心思轻得似云影，看不出谁家遇到过麻烦事。灰喜鹊天天在枝头上叫个不停，鸡猪狗快活得跟着说这说那，村子宁静又快乐地过着一天又一天。

各家的炊烟又升起来，它们连成一片云。我喜欢看云，更喜欢看村落的炊烟，它们游来移去的样子真迷人。

在村落行走的日子里，炊烟或许遇到过雨，又或许遇到过雹，但总归都是快乐地往上蹿。在以后很长很长的路上，不管前面有什么，炊烟总是这么本分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