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幼儿园老师

我的幼儿园老师姓朱,男性,教我们时已六十有余。

朱老师是一位很严肃的老师,不苟言笑,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虽已过去40余年了,仍历历在目。圆脑,不多的白发虽根根竖立,很冲也很刚,不怒自威。老师严谨认真,一身粗黑布衣服,总是浆洗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那扑面而来的文化人气息让我们一群毛孩子都很怕他。

上世纪70年代末,村里没有幼儿园,为了让一群成天在外疯打的孩子早一点接受启蒙教育,村里决定办个幼稚班,于是把刚建成准备办供销点的房子腾出来作为幼儿班教室用,全村5岁6岁的孩子均可报名上学。一间教室,一个班,一个老师,无大班小班之分,统统“一锅炖”。

据说当初办幼儿园的想法确定后,聘请谁当老师也着实让大队干部伤了一番脑筋,前思后想,想到了北村退休在家的朱老师。后来听人说,请朱老师的理由很充分,朱老师在全县好多学校都教过书,学识肯定没问题,虽说没带过幼儿,但教过私塾,教幼儿园娃娃还不是绰绰有余?于是上门礼请。朱老师倒也痛快,欣然接受。就这样,一间临时借的教室、一个老教师、一群毛孩子硬是轰轰烈烈地开园啦!

班里40多个孩子,基本都是五六岁的“毛蛋蛋”。光有教室不行,课桌椅怎么办?朱老师自有办法,找大人帮忙从大队部砖堆处搬来新砖,也没有什么讲究,就是方方正正、稳稳当当垒成两个底座,高度适合孩子趴在上面写字即可,然后把教室里面放的新裁的木板抬到上面,长的一排一个,短的一排两个,课桌即成。坐椅嘛,自己解决。于是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好看的、丑陋的小板凳统统让我们从家里收集到教室,在朱老师的指导下摆放到位,倒也不难看。没有黑板,到小学要个小黑板,墙上钉个钉子,挂上正好;没有课本,朱老师自己编,于是课堂上,40余个小脑袋在朱老师“老”脑袋的带领下,整齐划一,错落有致,摇摇晃晃,“a、o、e、i、u、ü”“上、中、下、人、口、手……”,声音略显稚嫩,但很响亮。朱老师不笑,我们也有板有眼。

转眼间,幼稚班教学已过半年,在朱老师的严格管教下,我们也越来越有学生样了,同时,求学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为满足我们的求知欲,开过年后的一天,朱老师从家里带来一摞《毛泽东选集》,叫我到前边,手一挥说“分书”。原来,朱老师把自家的几卷毛选分拆装订,每人一叠,权作课本。我们拿到手,密密麻麻全是字,不认识。朱老师说:“从上面找自己认识的字,读和写。”那时农村家庭多数困难,上幼稚班能买起本子的凤毛麟角,朱老师说:“在每页书的上、下、右边空白处写。”40多个孩子个个情绪高涨,教室里声音骤响:“这个我认识,上”“这个是山”“这个是人。”一叠《毛选》就这样成了我们至高无上的宝贝。堂弟随母到父亲当兵的北京随军,走到离村五六里远的尊村,想起“宝贝课本”未带,哭着让母亲折回从家里拿来,带到北京。

后来,我们幼儿园毕业,到村小上学,村里后来也有了真正的幼儿园,有了桌椅、老师,我们的幼儿园也回归本质,变成供销点。再后来,自己外出求学工作,但对朱老师的印记,永远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