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票号的用人管理之道

清代票号从业人员蜡像

宋利平/文

票号是我国民间最早产生的专门从事异地汇兑的金融机构，也叫“汇兑庄”“票庄”。因其创办者及其主要经营者为山西人，所以又称山西票号。

山西票号是晚清民间自发创办的旧式金融机构，发源于道光二十三年，兴盛于19世纪60至90年代，延至20世纪初。

山西票号存在的一百余年间，相当长时间内，几乎垄断了国内的汇兑业务。全盛时期，全国票号有51家，43家设在山西。其中平遥就有22家，并多数设在西大街，故此街被称为“中国的华尔街”。到清末，山西票号在全国95个城镇共设分号495个。当时的平遥、祁县、太谷也成为中国的金融中心。

那么，山西票号的成功，在用人管理方面有哪些独到体现呢？

经理的选择

山西票号实行所有权和经营权的分离。经理（大掌柜）实际上就是凭借自己文化、能力和识见的职业经理人。

票号成立之初，当财东（出资人）起意经营，便聘请经理，由介绍人说项，或自己注意察访，确实认定此人有谋有为，能守能攻，足以担当票号经理之职责，则以礼招聘，委以全权，专采用人莫疑，疑人莫用之旨。

被聘请的经理，事前需与财东面谈，侦察财东有无信赖之决心，始陈述进行业务及驾驭人员之主张，如果主见相同，即算成功，然后双方签订合同。

票号财东与其聘用经理之间的关系体现了“信义精神”。

将资本交付于经理一人，而经理于营业上一切事项，如何办理，财东一般不加过问，静候决算时的报告。既不预定方针于事前，又不施监督于事后。在票号内，经理有无上权力。凡用人之标准，事业之进行，各伙友皆须听命于经理。如果不是人为因素造成资金损失，财东不但不责备经理失职，还加以慰勉，立即补足资金，令其重整旗鼓。此其信之表现。

经理则竭尽心力，全盘运筹。如果判断经营环境不佳，恐将损及资本，必挥其铁腕预筹退步，绝不肯稍有疏虞，务使操纵自如，绝不行险侥幸，影响个人人格、同事地步、财东资产，此其义之表现。

当然，在经济待遇上，在票号成立时对经理就约定了“人力股”的份额，相当于“干股”。经理不出资本，也能和财东的资本股一样分红。很多时候，分红收入远远大于工资。分配杠杆的倾斜，也极大地调动了经理的积极性。

从票号近一百年的经营实践看，确实涌现出很多优秀的经理人才，他们视野开阔、勇于开拓、经营有方，推动了票号业的发展，成为晋商中的翘楚。如日升昌票号的雷履泰，协同庆票号的刘庆和，蔚丰厚票号的李宏龄，大德通票号的高钰。

员工的招聘

票号员工招聘工作由总号来做。原则是“用乡不用亲”。

第一，避亲戚不用。亲戚中的“三爷”即少爷、姑爷、舅爷明确排除在外。

第二，一般只用同乡。主要是保障信用。晋商对信用看的很重。只有本地人的家庭和个人信用可以被很容易调查清楚，使票号可以方便了解员工的过去、根基、道德品质，可以将犯过过失、有过污点的人排除，得到同乡中最精英的人才。另外，票号工作经常要远离家乡，在外上班，接触大笔银钱。员工家在本地也是保障安全稳妥的经营条件。

第三，查询应聘者三代品行，做何事业，是否清白。

第四，应聘者年龄在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身高五尺，五官端正，仪态大方。

第五，设有保荐制度。要有殷实的商号为其作保。如果员工出现失误，作保的商号要负责赔偿损失。因此，得到铺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与自身及祖上的信用、人际交往有着重要的关系。

优厚的薪酬造成了求职者激烈的竞争，各家票号也提高条件，只招收优秀人才。

培训和管理

选拔进号的员工又叫伙友，须在总号培训，通常培训三年左右。培训内容从言谈举止、礼仪规范、职业技能一应俱全，到期合格后，由总号派往各号做事。

学徒三年，第一年干杂活；第二年学业务；第三年实践。

以下史料写实了进票号的艰难程度：“黎明即起，侍奉掌柜，五壶四把（茶壶、酒壶、**、喷壶、夜壶；笤帚、掸子、毛巾、抹布），终日伴随，一丝不苟，谨小慎微。顾客上门，礼服相待，不分童叟，不看衣服，察言观色，唯恐得罪，精于业务，体会精髓，算盘口诀，斤秤流法，必须熟练，有客实践，无客默诵，学以致用，口无怨言，每岁终了，经得考验，最为担心，铺盖立卷，一旦学成，身股入柜，己有奔头，双亲得慰。”

素质教育方面：礼仪规范要行有行品，立有立品，坐有坐品，吃有吃品，睡有睡品。

道德操守：信义为上，利从义来。《大德通票号光绪二十七年正月初五议立——拟占蜀庄章程四条底》规定：“操守宜讲明也，近来票号习气，竟极欲穷奢，心高气傲者有之，志得意满者有之，以及荡检逾闲，任意贪占衣物者有之，此皆局量肤浅，规模卑狭，所见太小，欲速则不达之故。我号谦慎相传，以高傲自满、奢华靡丽为深戒。且勤为黄金之本，谦和圣贤之基，自来成功立业，未有不从谦和勤俭中来。甚勿以川省富锦，奢靡相尚，至罹饱饭忘家之。”

职业技能学习方面：一是算盘。二是写字。三是语言。1907年合盛元票号在日本神户设立了分号，就须学习日语。四是辨识银钱成色。

行为守则方面主要有：1.严禁嫖赌和进食鸦片。2.静寄平安信，但不得私自寄银钱和物品回家。3.不得兼营其他业务或开设商店，不得兼职。4.不准接待个人朋友，非因号事不准到小号串门。（1）回家探亲不得到财东和掌柜家闲坐，更不准向财东和掌柜送礼。（2）休假之日，禁止馈送礼物，违者以犯铺规论。（3）如遇号内婚丧嫁娶，伙友之间不得相互送礼，也不得相互借钱或在外惹是生非。如有过失，不得相互推诿包庇。

练习生的出班（即为正式员工）遵循了以下程序：“每一伙友入号，日间在门市部练习，晚间收市后，分别由各高级伙友教授珠算和文字。半年以后，经高级人员推荐，乃有练习跑街资格。上市经年，经高级人员认为可造就者，乃派充录信员，先誊写各埠来函一年，后经文牍先生赏识，乃改缮外发信件，同时由文牍先生教以文字学。再经年余，乃有升充帮账之望。帮账半年后，遇各分庄有调换人员之举，经高级人员提拔，乃得派赴各埠分庄服务。一经外派，身价立高，勿问在分庄担任何项职务，皆有二老板之身份。”

对票号的员工也实行“人力股”激励制度。就是根据业绩和贡献，由经理推荐，财东认可，骨干员工不出资本也可享受分红。这样，就培育了员工对票号的忠诚度，形成了勤恳敬业的氛围。

当然，从多数票号的员工管理看，都很注意培养人才、任人唯贤、以规治号，严格要求。票号要做到奖罚分明，员工有进有出，对不称职或违反号规的一律辞退出号。如日升昌票号1889年到1900年就辞退了19人。除过两三人自辞外，皆为票号主动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