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的气运

至今还没有任何一座城可以同时出现尧、舜、禹、蚩尤的踪迹，而运城却奇迹般地汇聚了华夏文明的先祖宗庙、繁衍场所。它不仅累积与承续了先民血脉，也遗赠了累累文化厚土。让这片神奇而湿润的文化沃壤升起文明的气运，氤氤瘟瘟、缭缭绕绕，成为华夏民族的精神原乡，也创造出了文化的家园。

运城因居于黄河之东古称“河东”，又因其为运盐之城改称为运城。可它的历史和文化已经完全证实了这片神奇土地之“运”已是“好运”之运，运气之运。

这里总能让人找到“根”与“源”。到达运城永济的时候，闻讯而来的老作家带着两瓶珍藏多年的桑落酒邀请我们品尝。他悠悠地讲起了桑落酒与汾酒、茅台的渊源，讲起了桑落酒是如何得此名的传奇故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还有呢。运城有世界三大硫酸钠型内陆湖之一的盐湖，这里成就了中国最早的盐业。还有中国最古老的蚕茧（西阴蚕茧），中国衣食住行的鼻祖（嫘祖养蚕、后稷稼穑、傅说版筑、奚仲造车），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女医官（义姁），中国道教全真派祖师爷(吕洞宾），中国最古老的盐道（虞坂古道），等等，全在这里聚集着。这里成了中华文明溯源的极好场域。

河东的气运来自先祖智慧的遗传与厚爱。我以为，运城有“六运”：天运、地运、水运、物运、人运、文运。

运城居于山西西南部，北是吕梁山，东南有中条山，滔滔黄河绕城而走。最适合农业生产的北纬35度线穿城而过，是农业生产的重要基地。

滚滚大河在河东界域打了个神奇的弯道，犹如母亲的臂膊将河东的山川大地揽拥怀抱，给这里的土地以温度厚度与肥度。母亲河的溺爱娇宠，使得这片土地富态肥厚。黄河在这里的变道、缠绕，使河东的土地沃野千里，涵养了丰富的矿物质、有机质，土地主体呈现出褐色，厚厚的腐殖质使其具有充足的肥力，成为农耕种植的极佳之所。

正是这片土地奇妙的滋养，才使得我们的祖先选择在此繁衍生息。生命在这里酝酿、萌芽、开花、诞生、承续、绵延，气运笼罩。黄帝、炎帝、蚩尤，尧、舜、禹先民们活跃于此，这些华夏的始祖们围绕着盐湖沃土，奔波筑巢，逐鹿围猎，拓荒耕种。

我们可以想象出华夏先人尧、舜、禹在此建都时的繁荣盛景，建大邦，守沃土。先有尧、舜建都于蒲坂，后有大禹治都于安邑。中国第一个奴隶制王朝夏都是如何诞生于此，统治于此，又是如何于此走向盛世？旧王朝由盛而衰，新王朝崛起复盛，生生不息。

这便是运城，中华文明源头初起之地，最早被称为“中国”的地方。

让我惊奇讶异的是，那些满载华夏故国都邑的神圣土地，至少还能寻找到夏县的禹王城、永济的蒲津渡与蒲州、闻喜的上郭城、芮城的古魏城、平陆的下阳城、虞国古城、临猗的猗氏故城、郇阳故城、稷山的玉壁城、盐湖的魏豹城，等等。

这里的土地是神奇的，它滋养并且繁衍出了古文明。黄河、汾河、涑水河、姚暹渠流淌着，滋养了这里的土地和人民。地杰人灵、气运充盈、文化饱满，谁不爱它？

不只是大河小溪，就是这里的伍姓湖、董泽湖、圣天湖、西滩湖等也都是供养与培育这里人文的乳汁，人们吸吮着她繁衍生息。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王之涣诗中的“鹳雀楼”还在。伯乐相马之所“虞坂坡”就寄寓在运城平陆的那条绿草青青的悠长坡路上。还有那些“闻风丧胆”“不食周粟”“尧舜禅让”“退避三舍”“东郭先生”“负荆请罪”的典故发生地都有古迹可觅。

这里是武圣关公的故里，是中唐文人柳宗元的故乡，是史学大家司马光的故里，也是《西厢记》故事的发生地。

这真是一处人文大地，文臣武将无数，蔺相如、司马光、廉颇、关羽、薛仁贵、百里奚、张煦……仅运城裴氏这个“将相接武，公侯一门”一个家庭就曾出过59位宰相、59位大将军，凝聚着中国的根祖文化、盐文化、德孝文化等具有鲜明特色的地域文化。

最能吸引我们的是那些耳熟能详的运城文人们，王维、王勃、王之涣、柳恽、卢纶、司空图、王庭筠、王时济、王含光、吴雯……

普救寺的大门打开的时候，香火正旺，那里传诵着《西厢记》中张生与崔莺莺一见钟情的故事。当地复原了故事里的那些场景，张生爬过的那段墙、张生的书房、崔莺莺的闺房、崔母的住处……他们还制作了崔莺莺、张生、红娘、崔母的蜡像，那段冲破种种阻隔“终成眷属”的情愫如今依然动人。

与普救寺遥望的万固寺已有1500余年历史，建于北魏正光三年，是佛教初入中国的第一座禅林，盛时曾有5000多名僧人。寺中有一座13层高的佛塔，名为多宝佛塔。

踏上运城的土地，让我觉得面熟，走近它让我有了归属的温暖感。运城也正在给我带来好运气。

（作者简介：张志强，笔名古风，江南。作家、学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奖评委。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创作教研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