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晋县衙珍藏一通 明代官吏“训廉谨刑约言”名碑

明代《直指按晋训廉谨刑约言》碑

临猗县临晋元代大堂

乔正安/文

临猗县在临晋元代大堂工地发现一通明万历四十二年碑刻。碑石为长方形，高71厘米，长95厘米，厚15厘米。碑刻题名为《直指按晋训廉谨刑约言》。

文为楷书，从右向左，凡31行。由时巡按山西监察御史李若星撰发，临晋县知县杨名显勒石。

“约言”的旨趣为两个部分。一为训诲各州县官吏，从政务廉，切莫贪赃枉法；二为严禁滥施**，残害民命。

通篇“约言”，以情论理，以理晓义，既义正词严痛斥贪酷枉法的可耻行径，又语重心长教诲廉正为民的贤德情怀。字里行间浸透着以民为天，惜民如子的爱民之心。可谓字字珠玑，句句箴言，心地光大，用意深远。读之使人感慨万千，抚碑称绝。

“约言”开端称曰：今朝廷辖束有司，贪酷有禁，载在总约，字字斧钺，宜人知涤虐而毖后矣。乃今各州县掌印官，志趋清莹，心地慈祥者，固自有人，乃有睃剥民膏，草菅民命，政以贿成，贪以酷济者，往往可屈指数也。岂知民之一丝一缕，皆民之命也。为民牧者，奈何通暮夜之金，重科罚之条，既滥准词状以明攘之，又批发衙官以阴撄之。百般巧取，一味渔猎，令茕茕小民，家室破碎。

“约言”进一步训导着，贪赃枉法的卑劣行为，将污蔑了名节，玷辱了官常，清夜抚胸自思自问，于心何忍？倘若机关败露，东窗事发，落个身名俱丧，即使将索取来的不义之财，捆载而归，难道能心安理得享用吗？“恐鬼神忌盈，亦阴瞰其室矣！”因此，凡有此热肠的要冰冷以尽，怀此欲念的应消失殆尽。望所辖的衙官们，陡然醒悟，急骤摆脱出来。

“约言”第二部分为谨用**。文曰：“刑者不得已而加之民者也，用以明国法。”要知道“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续，人谁不爱其性命，又谁不爱其肢体发肤？为民父母，奈何淫刑以逞乎？今后各有司，非人命盗情捱刑不吐者，不得一概滥用夹拶致伤民命，违者定以酷论。”

夹拶为古时一种**，以绳索穿五根小木棍，套入受刑人手指间，两边用力紧收，名为“拶指”。轻者使人昏死，重者十指断裂。为此，文中指出：“其佐贰首领，尤不许轻用夹拶。重大事情应夹拶者，呈堂官亲问。如有私置擅用，掌印官之不能钤制佐领，可概见矣，定以罢软沦。”

“约言”结尾发自肺腑之言，循循教导：“以上言贪言酷，总是常谭，本院窃思，天理良心，总不外此，愿有司其深思之！”

李若星，明代名臣。据《明史·列传》载：该李氏字紫垣。河南息县人。明万历三十二年进士，授知枣强县，迁知真定府。擢御史，首劾南京兵部尚书黄克缵。巡视库藏。陈蠹国病商四弊。天启年间，巡抚甘肃。陛辞。发魏忠贤、客氏之奸。以谗去职。崇祯年间，总督川、湖、云、贵军务，兼巡抚贵州。讨伐安位余孽安陇璧及苗仲诸贼，皆有功。

明代初期，中央设立都察院，掌“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其品秩虽低，而权限广，知府以下均奉其命，万历四十二年，李氏奉命以监察御史巡抚山西，他考察官衙的腐败与百姓的疾苦，于是便撰写此“约言”，发放各州县衙署，以示警诫，故曰“撰发”。

这篇“约言”通俗易懂，文简意赅，言及文意，辞对清华，可谓一篇“檄移”佳作，弥足珍贵。

从“约言”的撰发和其旨趣来看，可知李氏三点之贵。其一，刚正耿介，勤政为民。李氏作为监察御史，巡视考核州县吏治，可谓名高位显，备受尊崇。试想，李氏每到一地，黄土垫道，清水洒街，鸣锣开道，旌旗蔽日，八抬大轿，出入衙署，花天酒地，客堂喜叙。甚至游山玩水，观赏风光，无所事事，其乐无穷。绝不会撰写出这篇言真意切，感人心腑，又入骨三分的“训廉谨刑约言”来！绝不会道出：今各州县掌印官，“乃有睃剥民膏，草菅人命，政以贿成，贪以酷济者”之辞，更不会痛斥那些贪官污吏“为民牧者，奈何通幕夜之金，重科罚之条，既滥准词状以明攘之，又批发衙官以阴撄之。百般巧取，一味渔猎”的卑劣行径。其二，清正廉明，嫉恶如仇。李氏巡视考核，掌管着州县官吏命运大权，上可通天，下威百僚，官吏们敬而畏之，而又求之不得。试想，李氏每临一地，阴受贿赂，暗索财礼，腰包鼓囊，满载而归。落个“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之差，绝不会在“约言”中发出：倘若机关败露，身名俱丧，所索取的不义之财，怎能平安享受？“恐鬼神忌盈，亦阴瞰其室矣！”的愤慨之言。其三，以民为天，恤民如命。李氏“训廉谨刑约言”，实则为民说话，贪使百姓遭殃，酷为民人受难。只有贪酷有禁，百姓才会安居乐业。“约言”中写道：“岂知民之一丝一缕，皆民之命也。”为民父母，怎能“百般巧取，一味渔猎，令茕茕小民，家室破碎。”“人谁不爱其性命，又谁不爱其肢体发肤？为民父母，奈何淫刑以逞乎？”处处体现着以民为贵的爱民情怀。

李若星的清廉爱民之举，得到时任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乔应甲的褒奖，他在《再起奏章》中向皇帝奏道：“李若星曾巡按山西，臣山西人也，真见终其任，所有纸赎赃罚，一分一厘留在地方，人心甚服。”简明扼要数语，真实而又高度地赞扬和评价了李若星的廉政爱民情操。

这通“约言”碑石，距今已有400余年的历史，它虽出自一个封建社会guan员之心声，但其立意与内涵的价值，对今人仍有着极其可贵的现实意义。

附：《直指按晋训廉谨刑约言》

今朝廷辖束有司，贪酷有禁，载在总约，字字斧钺，宜人知涤虐而毖后矣。乃今各州县掌印官，志趋清莹，心地慈祥者，固自有人，乃有睃剥民膏，草菅民命，政以贿成，贪以酷济者，往往可屈指数也。岂知民之一丝一缕，皆民之命也。为民牧者，奈何通暮夜之金，重科罚之条，既滥准词状以明攘之，又批发衙官以阴撄之。百般巧取，一味渔猎，令茕茕小民，家室破碎。无论污蔑名节，玷辱官常，清夜扪思，於心忍乎？无论机关败露，身名俱丧，捆载而归，宁常享乎？恐鬼神忌盈，亦阴瞰其室矣！兴言及此，热肠冰冷，欲念全消矣。凡按属有司，宜猛然思，憬然悟矣！

又，刑者不得已而加之民者也，用以明国法。杀一人正所以惧千万人，杀之实所以以生之也，犹且体天地好生之德，广皇上钦恤了之仁，不忍尽法以掩思。况用以逞威渔之孽，端由於此矣。独不思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续，人谁不爱其性命，又谁不爱其肢体发肤？为民父母，奈何淫刑以逞乎？今后各有司，非人命盗情捱刑不吐者，不得一概滥用夹拶致伤民命，违者定以酷论。其佐贰首领，尤不许轻用夹拶。重大事情应夹拶者，呈堂官亲问。如有私置擅用，掌印官之不能钤制佐领，可概见矣，定以罢软沦。

以上言贪言酷，总是常谭，本院窃思，天理良心，总不外此，愿有司其深思之！

巡按山西监察御史 李若星 撰发

临晋县知县 杨名显 勒石

万历四十二年正月 吉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