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年,想起父亲,想起父亲的画。
父亲一辈子工于书画。物质匮乏的年代,父亲的山水画、梅画曾是人们手中的奢侈品,一画难求。父亲在的时候,每到年节,都备好了新画,新桃换旧符,让不富裕的家里诗情画意,充满花香,让幸福的家庭萦绕着一片祥和。
父亲为人和善、乐于助人,身为屈指可数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评委,他从来不端架子不摆谱,只要亲戚朋友张口,他点灯熬夜都要赶在年前为他们画上一幅画,或山水,或梅花,只要一句“谢谢”他便心满意足。
父亲在的时候,不觉得这些画的珍贵,旧的一扔,父亲自有新画挂上,却不曾想父亲会猝然倒下、英年早逝!
父亲的梅笔力苍劲,枯树老枝上数点红梅含雪怒放,老树盘根中几枝新梅含苞待放,那山凹里若隐若现的几片梅林、小桥边灿若红霞的一树梅花、风雪中傲然独立的迎春腊梅、春风里落英缤纷的一抹飞红,在父亲笔下,粉得炫目,红得耀眼,灿烂如他的笑容,明丽如他的品格。但遗憾的是我却未留下父亲笔下的一片梅,父亲的梅只留在我的记忆中!
父亲心灵手巧,画画、面塑、泥塑、木工、漆器、雕刻无所不能。他吃苦耐劳,为家为厂呕心沥血。
细细想来,父亲的一生何尝不像梅花!父如梅,只开在寒风中。春来了,父亲却化作风化作雨化作尘,消失在春风里。
父亲走了,只为我留下了一幅没有梅花的山水,那是我结婚时父亲画给我的。这幅山水重峦叠嶂、白练腾空,笔力苍健、气势磅礴,寓意我结婚后找到了靠山。父亲为我留下了“靠山”图,他这座靠山却悄然隐去!
每每驻足于这座没有梅的“靠山”前,我都会黯然神伤、遗憾万千,然每当我倚靠在山的怀抱里,却常能闻到梅香阵阵。我知道,那是父亲的梅香;我欣慰,父亲的梅香伴着我。父在,梅香悠然于怀;父去,梅香悠远于心!
谨以王冕的《白梅》敬献父亲: 冰雪林中著此身, 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 散作乾坤万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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