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老顽童”

又是一个“老顽童”

□张旭林

我有个爱去广场上活动的习惯，在广场上就会见到许多人。过去，人常说“人活七十古来稀”；然而近些年，七十、八十岁以上的人一点儿也不稀少，甚而还常常见到九十多岁的高龄老者。他们都活得自由自在、健健康康。有时还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真像一伙儿调皮的“老顽童”。

去年有一天，我骑着车转到广场一角，看见一个衣帽整洁的老汉手握长杆“地书笔”，蘸着小筒里的水，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在平滑的地面上写着地书。写的内容是“唐诗”，我一边欣赏，一边读出声音。

他抬起头来问我：“你也喜欢书法”？我说：“不仅喜欢，而且坚持写了几十年。”他因遇到了“同道”，便停下来与我坐在路边的台阶上闲聊。他问我多大岁数，我说年逾八旬。他笑着说，“八零后啊”！我看他鹤发童颜，问他高寿，他歪着脑袋，伸着手指说：“三十九啦！”我先是一愣，很快便省过神来，惊讶地说：“您是九十三岁啊！”他哈哈一笑：“还小着哩！”我心想，这位比我大十多岁的老寿星，好幽默！

次日，我又在老地方见到他。由于听他说话是河南腔，便问他贵府何处？回答是河南洛阳。他问我是哪里人？我说祖籍河南洛宁，是爷爷辈逃荒落脚晋南虞乡。他说那咱俩的老家相距很近，是真正的老乡哟！

缘于是老乡，就接触多了。他听说我一直做的是文化工作，管理过戏剧，便问我喜欢“河南梆子”（豫剧）吗？我说：“我对京剧、豫剧、秦腔、蒲剧、黄梅戏等都喜欢，也都能唱几段，但最爱听的是豫剧。年轻时看过常香玉、崔兰田的戏；如今有个各种戏曲汇辑的录音机，经常打开听一听豫剧名家的精彩唱段，如《穆桂英挂帅》《花木兰》《朝阳沟》《七品芝麻官》等。”他问：“你听过豫剧的《十八扯》吗？”我说没听过。他说：“我给你唱一回，‘中’吗？”我用河南话连说：“中！中！”

他便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悠哉乐哉地唱了起来：“十冬腊月好热的天，牛皋把守在虎牢关。娶妻名叫穆桂英，生下一女花木兰。姜子牙差人来下聘，媒婆就是潘金莲。张飞、敬德放鞭炮，马武抬轿把亲搬。新女婿关公下了轿，来了个陪客张定边。武大郎一见往里让，让进了龙虎状元薛丁山。上轿时本是孟姜女，下轿来变成了秦香莲。诸葛亮只把大地拜，吕洞宾洞房去安眠。韩湘子掀开罗帷看，不好了，变成了白蛇和许仙。生下一个包文正，猪八戒贺喜到门前。杨令公一见冲天怒，手指着韩信骂李渊。你不该差下孙悟空，抢走我妻武则天。我唱了秦、汉、三国、唐、宋、元，这就叫七不连来八不沾。”

我专注地听他唱完，请他慢慢重复一遍，让我一句一句地记在随身的本子上。经过计算，这段唱词中共扯出了二十六个戏曲人物。其中朝朝代代相互颠倒，人物之间的关系八竿子都连不上，交错混乱，荒诞至极，实在是幽默多趣。

老先生的演唱，霎时吸引来不少听众，纷纷交口称赞；还有人举起手机给他拍照。

我佩服这位老乡亲活得如此潇洒、快乐。他哪里像九十三岁的人啊，他是我见过的又一个童心不泯、十分可爱的“老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