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中年的油腻种种

中年的油腻种种

□一苇

自从有了新媒体，微信、微博、抖音……忽然间炒热了一个词——油腻。它其实只是一个形容词，其修饰的主语是大叔和大妈，连在一起即为：油腻大叔、油腻大妈。这两个词本来离我挺远的，至少我这样认为。本人常吃素，衣着亦朴素，心地坦诚，语言光明，哪有一点儿油腻味呢？然而有一天悲哀地发现，好像油腻找上了我。

那天去其他单位，遇到了一个同学的弟弟小杨。他发展得不错，年纪轻轻已经是位处级干部。小杨比我小十多岁，算是小鲜肉级别的人。与他聊起他的姐姐、我的同学，我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杨虽然仍是满面笑容，但下意识地像拍尘土一样，也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以前与美女同事聊天，她曾经讲过一件事，说是小区有一个退休老干部，总给她稿子。给稿子本没有什么不好，让她不快的是，每次给她稿子，这老同志都要拍拍她的肩膀，让她特别不舒服。一个油腻老头，对一个比他小几十岁的女同志有什么可拍的，讨厌。

油腻的表现有很多种，头发少了，面色黯淡了，身材发福了，声音苍老了，步伐迟缓了，都可以归为油腻的指征。这些都不可怕，真正的油腻，其实是一种习气，是一种经历漫长岁月风雨之后，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姿态，甚至也是当年青葱岁月中的印痕、惯性。

想想，倘若拍美女同事的是个小青年，她也许感到的不是厌烦，而是可爱。倘若拍小杨的不是他姐姐的同学我，而是小杨的同学或年轻同事，他感觉到的可能就是一种令人愉悦的亲昵！好像，同龄人之间的表达总是那样自然。看来，行为都没有错，错的是彼此的年龄，是走过的光阴。

所谓油腻的中年，和中年的油腻，其实是一种被岁月生生脱去青涩的被成熟。笑过、哭过、得过、失过、荣过、辱过，将一张原本还能发红、发热的脸，将一颗原本敏感、羞涩的心，将一副清脆而稚嫩的嗓音，用光阴和情绪腌制成了一种辨不出颜色的懈怠与油腻。

自从经历了一些事，见过了一些人，受过了一些伤，不小心从青年走进中年，便跌进了生活的油缸，被油腻了一身。

油腻是个什么东西呢？从性格的层面看，原来的执拗让位于宽容，原来的冲动让位于淡定，原来的坚守让位于随顺，原来的青涩让位于圆融。棱角少了，温和多了；较真少了，难得糊涂多了；向外求少了，向内求多了；怯生生少了，高声大气多了。弱女子成长为壮汉了，小鲜肉变成老腊肉了。

油腻不怪人，而是光阴的力量。曾经清新过、妩媚过，如今油腻了，沉闷与迟缓了。原来挺矜持，油腻之后变随意了。不知道该庆幸本真的绽放？还是该自卑青涩的远离？

因为已经步入中年，疑似油腻，若是再有老人拍自己的肩膀，一定不对他表示厌烦，而是要送上一份包容的微笑。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快，谁又能搞清楚，该如何在年龄相差巨大的、来来往往的人之间表情达意？

想借用一句也曾经在新媒体语境中流行过的话：老人年轻过，我们老过吗？中年人清新过，青年，你们油腻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