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也是妈_史红霞

隆冬时节，天寒地冻，朔风凛冽，但依然挡不住我们周末回稷山老家与老人团聚的脚步！坐在车上，翻看着抖音，再一次看到上次回老家看望我94岁的婆婆时，跟婆婆合拍的一段视频“婆婆也是妈”，不觉心头一热。婆婆与我亲如母女，我们和谐相处30多年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1985年农历十一月二十四，鼓乐喧天、鞭炮声声，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我和爱人在太阳乡均安村举行了简朴而隆重的婚礼，从此我便正式成为张家的四儿媳妇，也开始了与婆婆相处的日子。

当时，农村讲究结婚后小两口要在家住十日。那几日，我这个刚过门的新媳妇儿，因不熟悉周围陌生的环境而慎言谨行、手足无措。婆婆怕我受委屈，每天对我嘘寒问暖、呵护有加。她专门做我最喜欢吃的饭菜，也舍不得让我去做家务活。每天早上，我和爱人一起床，不等我们洗漱完，她就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吃完饭也不肯让我洗碗。每到晚上，婆婆都要提前帮我们把炕烧热，把炉火侍弄得旺旺的。她还怕我们中煤气，每天都要仔细检查一下烟筒是不是通畅、窗户是不是留有小缝隙等。

结婚头十天里，每天晚上都有爱人村里的同学和朋友前来闹洞房、逗乐子。每到黄昏，婆婆就提前把煮好的鸡蛋、糖块、点心等送到我们房间，说：“你们是在外边干事的人，千万别舍不得让闹洞房的人吃好吃的。”正是受婆婆这一举动的影响，这么多年来，我们只要回老家，都要提前准备一些点心、水果和烟酒，招待串门聊天的邻里亲朋，与大家相处得越来越融洽。

结婚满十天后，我和爱人各自奔赴工作岗位。那时，我和爱人两地分居，我在稷山县直幼儿园工作，他在运城行署教育局工作。每次离家前，婆婆都要给我们带上几个她亲手烙的饼子或是亲手蒸的包子。

婚后一年多，我们的宝贝女儿瑞珍出世了。孩子出生后的第三天，夏收就开始了，娘家妈急着回家去抢割麦子。第四天起，就由婆婆来伺候我坐月子。起初，我很不习惯。但是，已经伺候过三个儿媳妇和六七个孙孙的婆婆，照顾人的动作是那么娴熟、挂满汗水的笑脸是那么慈祥，使我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婆婆每天起早贪黑，忙前忙后，为婴儿擦屎擦尿、换洗尿布，为我洗衣做饭、洗脸擦身。当我要给孩子洗尿布、衣服时，她就死活不让，说月婆子沾凉水会落下月子病。一个多月下来，我竟然觉得离不开婆婆的照顾了。

产假满后，我要去上班了。婆婆因家务繁杂，不能跟我去城里，但她早就约好一个自家亲戚随我进城带孩子，并事先主动把带孩子的钱给人家付了。一个农村老婆婆能做到这一点，真是令人感动。女儿断奶后，婆婆便要求把孩子留在村里，由她来带。就这样，女儿三岁前大都由奶奶在老家照顾。

再后来，我们的宝贝儿子鹏珍也出生了。由于我调到运城人民路学校工作，儿子不到一岁就断奶，丢给已是65岁的公婆带，他们一带就是四五年。在1800多个日日夜夜里，老两口对孙子呵护备至、关爱有加。那时，每周六我都要从运城搭公共汽车颠簸两个多小时回老家看孩子，第二天下午又要依依不舍地离开。此时，婆婆总是安慰我说：“你放心走吧，我和你爸会把娃带好的，你和俊耀好好给公家工作，不要操娃的心！”

那时，婆婆不但替我们抚养孩子，还在经济上时不时接济我们。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和爱人两个人工资加起来刚过百元。女儿跟着我们在城里上幼儿园。我们住在地区教育局后院筒子楼的一间房里，房间里只有简陋的木床和桌椅。我们想攒钱尽快置办一台彩电和一套组合柜。但每月除日常开销后，工资所剩无几。一次我们回老家，婆婆知道后，拿出几百元让我们买彩电和新家具。我知道这是她和公公每天起早贪黑合塑料绳挣的辛苦钱，便死活不要。但她硬是塞到我的口袋里。那一刻，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们每个周末回到老家，都不顾劳累帮公婆搅机子加工塑料绳。不管我干得好与坏、多与少，婆婆每次都会发给我超出我劳动价值的“工钱”，而这些“工钱”也的确帮了我不少忙，让我们的生活少了很多忧愁。由于公婆不断给予我们帮助，使我和爱人少了许多后顾之忧，能够安心工作，在各自的岗位上都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我任人民路学校附属幼儿园园长期间，经常要外出学习考察。每次外出前，我都要给婆婆打电话，要她从稷山到运城帮我带孩子、料理家务。而婆婆总是很爽快、很高兴地答应，并立即放下手头的家务，第一时间赶来，把孩子照顾得周周到到，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

2007年3月，我在工作中不慎将腰扭伤，导致腰椎间盘突出滑脱压迫神经。记得在市中心医院做手术的那天，婆婆和公公凌晨4点多就起床，召集我婆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大姑姐、姐夫和侄子、侄女、外甥共二十几个人，开了几辆车，从老家驱车70多公里，于7点前赶到医院，为正要上手术台的我“壮胆”。在我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一众亲人簇拥在手术室门口，满含热泪地鼓励我。从那一刻起，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在婆家的地位是很高的，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暗暗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更好地孝敬我的公婆，善待我的亲人！

手术出院后，我在床上躺了整整100天。80岁的婆婆日夜伺候我饮食起居、陪我聊天，每天给我按摩腿脚和胳膊近半个小时。那100天里，婆婆还特意安排她另外三个媳妇和一个女儿轮流到运城来伺候我，使我与婆婆、妯娌、姑姐的关系上升到亲如母女和姊妹的程度。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几十年间，我每次回家都会给公婆买些他们喜欢吃的点心、水果和肉食。逢年过节，我还会给公婆买衣服鞋帽。婆婆模样周正，她会穿着新衣服到门前屋后转转，村里的阿姨婶子们看了总是赞不绝口，而婆婆这时会自豪地说：“这都是我红霞给买的！”2010年，人民路学校和市妇联先后表彰我为“敬老孝亲好媳妇”。这沉甸甸的荣誉里面，其实饱含着婆婆的榜样作用和无私付出。

婆婆84岁时，公公满脸忧愁地告诉我们：“我发现你妈记忆力突然不行了，刚刚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会儿就忘了！做完饭忘记关煤气灶，火苗一直呼呼着；炒一次菜就能放两三回盐；唠叨起过去不愉快的事情没完没了……”后来，医生说婆婆应该是得了阿尔海默茨综合征（前期）了，还说这个病目前还是不治之症。我们感到非常无助，只能劝说公公顺其自然。那时起，照顾和伺候婆婆的重担就落到了八十多岁的公公肩上。

然而，2012年农历十月二十六，平时身板硬朗、思维敏捷的公公，却因前晚吃饭过量，突发胃部大出血，抢救无效，溘然长逝，留下了当时已是87岁高龄、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糊涂的婆婆。公公去世后的第三天，脑子一时清楚的婆婆突然对我说：“红霞，你爸的钱都在那个抽屉里，你说让他们（指哥嫂）看吗？那些钱大部分还是你这几年给我们的，我们攒下的。你让看，我就把钥匙给你，你说不让看，我就不让他们看。”听了婆婆的话，我边哽咽边说：“把我哥嫂都叫来，当着大家的面，把抽屉打开，数一数有多少钱，让大家心里都有数。”哥嫂们到齐后，我打开抽屉一数，18700元！我也没跟爱人商量，当场做主对大家说：“咱爸留下的这些钱，咱们都不能动，要全部作为咱妈的养老钱！从今以后，咱们轮流管咱妈。我和俊耀离得远，咱妈又不愿意去运城，全靠你们多费心了！谁家管咱妈，就每天从爸留的钱里给谁出50元的生活费。钱花完了，只要咱妈仍健在，往后的钱由我和俊耀全部出。”

兄嫂和姐姐、姐夫们也是无微不至地关怀和照顾着婆婆。大约过了一年后，村里的敬老院开业了，院长主动上门做我们工作，要求把婆婆送到他们那里。婆婆听说那里有吃有喝，还有人陪着聊天，很乐意去。抱着试一下的态度，我们把婆婆送到了离我家只有200米的敬老院。谁料，婆婆来到这里，也不骂人了，也不感冒了，原本医生断言只能再活半年的婆婆，在敬老院一待就是七年多。

婆婆今年已是94岁的人了，大部分亲人去看望她，她都不认识了，但我每次去，她总能清清楚楚地叫上我的名字，而且还会拉着我的手对敬老院的护工说：“我红霞可好哩，天上没有，地上少有。”她边说边做动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护工们也告诉我说，你婆婆每天都念叨你和俊耀，还有你们的两个孩子。

“婆爱媳，媳敬婆，婆待媳妇似亲生，媳妇视婆如亲娘。”自从我娘家妈今年夏天因病突然离世后，我更加珍惜婆婆还健在的日子。虽然婆婆与我们说话时常常颠三倒四，甚至闹出很多笑话，但我却觉得在一起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十分开心。今年重阳节前，我和爱人先后两次邀请市蒲剧团的梅花奖获得者吉有芳、贾菊兰、李小芳等名家前往婆婆所在的敬老院，为老人们义务演出，给敬老院全体送去了祝福，也让我的婆婆好好过了把戏瘾。我知道这是戏迷婆婆心中所愿。

婆婆的善良淳朴、心胸宽广、乐于助人、和睦邻里的优良作风一直感动着我，她还教会了我如何做婆婆。如今，我对儿媳妇关爱备至，儿媳妇待我也如同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