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商与晋商的渊源

河东池盐博物馆外景 杨晨光 摄

金建强/文

今天中条山上仍存的虞板古盐道，是西周初期河东池盐销往中原地区的重要见证。

作为成就运城“古中国”地位的“国之大宝”，运城盐湖丰富的盐业资源，从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中华文明的走向。

笔者深入运城市实地了解盐湖的前世今生，探寻早期河东盐商与晋商精神的关联，解锁解池“一包盐”奠基晋商成帮肇始的渊源。

河东盐业孕育“贾出于盐”之说

从运城市区乘车向南一公里，地势陡然由高变低，湖光山色突显，一座东西长、南北窄，纵横132平方公里的湖泊赫然横亘眼前，这就是被誉为华夏文明之源的运城盐湖。

食盐是人类生存、繁育不可或缺的重要物质。被中条山南风自然之力恩赐的运城盐湖，别称“解池”“河东盐池”。作为世界上开发利用最早的盐池，“解池”以生产潞盐闻名于世，历史上潞盐又名苦盐（以味名）、颗盐（以形名）、解盐（以地名）等。这种天然独特的物质不仅为先民们扎根于此繁衍生息创设条件，而且作为一种宝贵的贸易物资，养育了中国最早的一批盐商，他们自然而然拉开了晋商的序幕。

盐之于商，自虞舜起，以盐“可以阜财”，是中国最早的商业思想。

史载，历史上第一位盐商，当属被人们尊封为盐神之一的胶鬲。胶鬲原是商朝大夫，当周武王姬发灭纣引起战乱后，隐遁经商，贩卖鱼盐，后被周文王发现，举为重臣。

从西周晋国开始，池盐被分为贡品和商品两部分，河东盐业巨大的利润催生众多富商，成为颇具特色的河东盐商。

这其中最著名的商人，当属春秋战国时期以盐起家、富敌王侯、闻名天下的猗顿。猗顿本是鲁国人，发家却是在猗氏（今临猗县东）。因此，运城盐池也称“猗氏盐池”。

相传，猗顿致富后，利用雄厚的畜力，大搞池盐运输，东向齐鲁、西向秦蜀及西域，畅销秦、豫、鲁各处。在今天的临猗县王寮村，仍旧有猗顿的墓地和雕像，以纪念这位晋商的远祖。其中，碑文中还记载有他的商业辐射版图。

河东盐业孕育了中国“贾出于盐”的说法。

日本学者宫崎市定在《历史和盐》中考证出，商贾的“贾”字来源于“盬”。他由此推断出中国的商业起源于盐，中国最早的商人就是盐商。确切地说，就是生活在运城盐池边的晋南人。从商业地理优势上和经济学角度上来讲，盐商就是晋商的源头。

河东盐商崛起背后的商业密码

得盐湖者得天下。

远古时期的政治家们就是在控制住盐的利益的同时控制政治和经济。

黄帝、尧、舜及夏、商、周各朝氏都围绕河东盐池建立国都。秦朝时，盐政归国家统一管理，由商捞采，政府就场征税。到汉武帝时实行专卖政策，官运官销，盐商彻底退出生产和销售领域。到东汉时，产销则时官时民、时宽时紧。

秦汉以来，河东盐池这种主要以官制、官销、官运为主的产销模式，直接关系到国家经济命脉，造就名副其实的“盐财政”，但并没有有效激活盐业的生产力。

“改变这种生产关系的变革发生于隋朝。在开皇三年（公元583年）后，隋朝宣布对盐不再征税。这是社会资本重新介入盐产运销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运城市盐湖生态保护与开发中心文研室主任陈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介绍，这之后，民产、官收、官运、官销，民产、官收、商运、商销等多种盐产运销方式相继出现，向南、向北、向西，河东盐商将潞盐行销至华夏二十八州。在北宋推行“盐引制”（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核对号簿支盐运销）后，河东潞盐私营盛起，山西出了一批拥资千万的大盐商。

这其中典型的代表有荣河的薛家、闻喜的裴家、解州的柳家等，他们世代秉承进取、敬业的商业态度从事盐业生意，同时将读书求学看做正途，终成商业巨族。

特别是在明朝隆庆、万历年间，集群式涌现出了蒲州张四维家族、王崇古家族、马自强家族，均是大商人大家族。

在商战中，河东盐商除巩固本家族势力外，还通过联姻实现强强联合，在各地建立会馆等地缘组织，形成了河东商帮群体。

起底河东盐商的经商理念，轻财重义、有济于民；以义制利、义利相济；贾而好儒、贾儒相通是他们一脉相承的经商理念和独特的商业精神。

今天我们所熟知的晋商精神，“灵魂”即进取精神、敬业精神和群体精神。因此，可以说，河东盐商精神是晋商精神的蓝本，晋商精神是对河东盐商精神的继承和发扬。

“开中法”成就晋商纵横五百年

有麻雀的地方就有山西商人，说的就是纵横明清五百年的晋商。但也许你不知道，晋商雄厚的资产是由河东盐商来奠定的。

正是盐业、盐商，慢慢地夯实了晋商的根基，积淀晋商的底蕴。

查阅晋商成长的历史，不难发现山西商人的成帮始于明朝初期朱元璋实行的“开中法”。

所谓“开中法”就是开设一种对官府和商人都有益处的经济管理模式。在具体执行中，大致分为报中、守支、市易三个步骤：报中指盐商按照官府的招商榜文要求，把粮食运到指定地区，向官府换取盐引；守支指盐商换取盐引后，凭盐引到指定的盐场守候支盐；市易指盐商把盐运到指定的地区销售。

“开中法”的实质是通过出台政策，鼓励商人根据路途远近，提供给边防部队一定的粮草，即可取得相应的食盐专卖指标，依靠买卖食盐取得的收入弥补边防支出并获取垄断利润。

机会是为有准备的人准备的，更是为有胆识的人准备的。“开中法”实施后，面对天赐良机，以张四维家族、王崇古家族等为代表蓄势多年的河东盐商，紧紧抓住距北方边镇较近和开发盐池的双重优势，捷足先登，迅速兼粮、盐于一身，把晋商的涓涓细流汇成大海，一度执全国商界之牛耳。

在晋商纵横明清五百年的历史长河中，有近四百年是靠河东盐商来持续和演义。

据不完全统计，从明朝“开中纳粮”到后来改为“开中纳银”，因为经营盐池“获利倍增”，河东盐商人数最多时曾达到500余人，他们推动山西商圈由晋南向晋中北移，并由河东商帮蝶变为晋商商帮。

晋商商帮叱咤商海、风行一时，在西起西域、东迄辽东、南至岭南、北抵漠北的大范围内从事商业活动，甚至拓展到了海外，向日本市场进军，由“驼帮”演变为“船帮”。

晋商商帮在实现财富积累的过程中，对巩固边防、开发边疆、拓展市场、促进地区间经济联系、推动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破土作出卓越贡献！

这正是：盐湖水哺育华夏，开中法成就晋商。

历史是文化的载体，文化是历史的血脉。今天我们讴歌晋商精神，传承晋商精神，也请记住晋商的“摇篮”在晋南，源头就在曾经解池的那“一包盐”中。（《山西农民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