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东风唤不回——山西从严治吏一年回眸

    “在山西政治生态一度恶化的情况下，无论是贪腐者还是被驱逐的‘良币’，其实都是吏治腐败的受害者。所不同的是，前者因违反党纪国法而葬送正常的人生，后者则被耽误了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光。”这是2015年1月省“两会”期间，一位人大代表对恶劣政治生态的“吐槽”。
    同年底，这名代表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迎来事业进步的机遇——被省委常委会提任正厅级干部。
    “我是省委净化政治生态的受益者。”这名干部的郁结难平之气早已化为干事创业的激情。
    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这名干部的事业进步经历，是我省吏治风气、政治生态由劣向好深刻转变的一个缩影。一年多来，新的省委班子深刻汲取山西严重吏治腐败惨痛教训，革弊立新、刷新吏治，努力破解在发生系统性、塌方式严重腐败情况下选人用人难题。2015年，省委常委会任免省管干部828人次，其中提任240人，空缺的省管干部正职基本配齐。在干部摸底、动议、考察、任用全过程，到目前还没有发现跑官要官、说情打招呼的情况，初步实现选人用人风清气正。
    善除害者察其本，善理疾者绝其源。新的省委班子树立鲜明用人导向，驱逐“劣币”，找回“良币”
    省级干部被查处了7人；市一级，太原三任市委书记、连续三任公安局长被查处；县一级，高平市连续两任市委书记、四任市长、一名纪委书记被查处；村一级，有一个市在查处“城中村”案件的时候，倒查出几十名党政领导干部……时光回转到2014年，“系统性、塌方式腐败”使能源大省山西遭遇极不寻常的一年。这一年前后查处的一系列贪腐案件，贪腐情节之恶劣、覆盖领域之广、涉案干部之众，令人震惊，发人深省。回想中纪委监察部官网密集发布的山西官员落马的重磅消息，仍觉天风海雨逼人。
    中央明确指出，“吏治腐败是山西腐败问题中的突出问题”。痛定思痛，深挖细照，举一反三，中央的定性是完全正确的，山西出问题的根本原因就是没有从严治党、从严治吏。检视这些弄权者的行径，他们有的视组织原则和程序如敝屣，大搞“一言堂”“私人定制”；有的跑官要官、买官卖官，且跑要成功、买卖成功；有的任人唯亲、任人“唯圈”，拜官公朝，谢恩私门；有的边腐边升、边升边腐，“带病提拔”一路绿灯……如此导向，令干部灰心、群众侧目、公议哗然。
    善除害者察其本，善理疾者绝其源。新的省委班子治晋伊始，坚持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好干部标准，树立了“德才兼备、以德为先、以廉为基”的鲜明用人导向，并以2015年省委“一号文件”下发了《关于全面贯彻好干部标准树立正确用人导向从严管理干部的决定》，向全省上下释放了革弊立新、激浊扬清的强烈信号。
    省委书记王儒林在多个场合反复强调：坚持五湖四海、任人唯贤原则，千方百计把党放心、人民满意的好干部选出来、用起来；坚持山西大多数干部是好的，千方百计把被驱逐的“良币”找回来、用起来；坚持慎重稳妥的原则，正确处理信访举报反映的问题，千方百计把问题查清楚、弄明白。
    “把德作为选人用人的第一标准，德上不合格的干部，能力再强也不用；把廉作为用干部的基本条件，廉洁上过不了关的干部，不但不能用，用了也要依法依纪依规从位子上拿下来。”那段时间，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盛茂林逢会必讲、三令五申。
    导向趋正，“良币”归来。组织部门在腐败重灾区吕梁市发现了一名比较优秀的干部，他当了10年县委副书记，2011年又由副书记缩回到县委常委，在各个岗位干得都比较好，不跑不送，对家人要求也比较严格。2011年，他妻子有提拔的机会，他考虑自己是县委领导，跟妻子商量主动放弃了这次机会。2015年3月，省委直接把他由县委常委提为县委书记。
    “没有想到省委会提拔我。”据省委组织部一位负责同志介绍，这是许多被提拔干部任前谈话中不约而同所说的一句话。
    鲜明的选人用人导向，使广大干部群众看到了希望、增强了信心。太原市各级干部在“城中村”改造中提振精神、攻坚克难，在过去11年仅完成3个村拆迁的情况下，去年一年就完成了40个村的整村拆迁。大同市大力实施“冬季行动”，把过去“冬闲、冬休、冬懒”变成苦干实干，并很快成为广大干部群众的共同行动。
    猛药去疴，重典治乱。“一倒查六整治”掀起涤荡吏治腐败污垢的层层巨浪
    山西发生严重腐败问题，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没有对腐败问题从严查处，养痈成患。在中央对省委班子进行改组性重大调整之前，省里已经连续14年没有查处市委书记腐败案件。有一个重灾区的市，2010年到2014年9月，近5年时间，查处的重处分案件只有4个，移送司法机关的只有1人，而且涉案金额只有5万元。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就在同一时间段，省国土厅原厅长李建功在系统内卖官25次，涉及8个市国土局的12名正副局长，厅机关3名副厅级干部、6名处长。其疯狂程度，令人发指。
    “锄一害而众苗成，刑一恶而万民悦。”修复和营造良好政治生态，首先要采取铁的手腕严查用人腐败案件，形成强大震慑，让卖官者身败名裂，让买官者“赔了夫人又折兵”。一年来，在全省形成和保持三个高压态势的情况下，对包括李建功在内的121名买官卖官用人腐败案件进行了严查，对210名涉嫌卖官行为人建立了特别监督档案。
    与此同时，全省各级组织部门大力开展“一倒查六整治”，破除违反干部任用标准程序、跑官要官、干部档案造假等官场猫腻、潜规则，像反“四风”那样对用人歪风进行大排查、大检修、大扫除。2015年，省委组织部共对42名干部进行了“带病提拔”倒查；严肃查处选人用人案件269件，给予党政纪处分112人，组织处理318人；全省整改消化超职数配备干部3746名；审核清理乡科级以上干部档案18.6万份；清理党政干部在企业兼职999人；查核清理“裸官”27人。把选人用人专项检查列入巡视重要内容，凡是发现有问题的干部，一律暂缓使用，严肃追究责任。一年来，共处置用人问题巡视线索138件，给予党政纪处分79人，组织处理281人。
    打铁还需自身硬。省委书记王儒林要求省委组织部采取有力措施“从严治部”，率先把全省组织系统领导班子和干部队伍建设好。组织部门作为抓吏治的重要部门，组工干部作为“管干部的干部”，深刻认识到，只有做到自身正、自身净、自身硬，打好严厉整治用人不正之风这场攻坚战才有保证。2015年，全省组织系统狠抓“从严治部”，共排查处理存在问题组工干部305人，30多名涉嫌买官卖官、档案造假、违规进人等违纪违法行为的市、县组织部长（副部长）被立案审查。
    借高压反腐之机恶意告状、混淆视听，也是破坏政治生态的一股歪风。省委下决心严厉整治，还干部清白，树社会正气。2015年，省委在使用一名干部时，收到一封反映其拉票买官的匿名举报信，经认真核查，发现确属诬告。省委抓住这个反面典型，从严查处了诬告者临汾市文物局原局长常引根，并在全省通报，在干部群众中引起强烈反响。
    吏治清明，方能政治清明。2015年底，朔州、吕梁两市人大、政府、政协领导班子换届，由于认真落实干部工作各项政策规定，没有发生一起拉票贿选等违反换届纪律的行为，被干部群众称之为“多年来秩序和风气最好的一次换届”。
    立明规则、硬规则，破潜规则、陋规则，努力把用人权的制度笼子扎牢扎紧
    法国启蒙思想家孟德斯鸠曾言：“一切有权力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易的一条经验。有权力的人们使用权力一直到遇有界限的地方才休止。”山西发生系统性、塌方式腐败，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制度缺失、没有依法合规用权，或者是有制度而不按制度办事。
    省委组织部一份关于严厉整治选人用人不正之风的报告中，列出了干部政策不落实的种种乱象：有的图省事，该走的程序不走，该上报的不上报，该公开的不公开，或者缩小公开范围，导致政策走样、程序落空；有的在执行程序中夹带私货，先定人再定方案，量体裁衣，玩弄程序；有的故意设计复杂的选人程序，把本该由个人承担的责任转嫁给集体……
    “几个人定了就上会，无条件执行，不出问题才怪！”一位老同志愤激地说。
    营造良好的政治生态，从根子上说，还得靠改革、靠制度。新的省委班子坚持“先立规矩后选人”，按照“六权治本”思路，立明规则、硬规则，破潜规则、陋规则，围绕发生的腐败案例，查找漏洞，吸取教训，着重完善干部选任等方面制度，压缩消极腐败现象生存空间和滋生土壤，通过体制机制改革和制度创新促进政治生态不断改善。
    “惟此鸿业，若涉春冰，譬之疮痏，须杖而行。”一年来，省委在大量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形成了《省管干部动议酝酿任免议事规则（试行）》《山西省各级党委（党组）在干部选拔任用中严格执行民主集中制的办法（试行）》《山西省推进领导干部能上能下实施细则（试行）》等6个指导性、操作性较强的文件，对干部选任工作中凡是应该立规矩的，特别是对模糊地带和敏感环节，都尽可能作了明确规定。
    动议是干部任用的“第一道关口”，也是最容易产生猫腻、夹带私货的环节。《省管干部动议酝酿任免议事规则（试行）》就对“五人小组”会议的职责，省委组织部、省纪委的权责等作了周密设置。在动议环节，规定省委组织部在提出干部选拔任免工作意见与初步建议后，先向省委书记汇报，随后与省长、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沟通，再与其他相关领导进行沟通酝酿，形成工作方案。在确定考察对象和讨论决定之前的两个关键节点，均规定须经“五人小组”会议酝酿，“五人小组”会议未通过的人选，不得提交省委组织部部务会和省委常委会研究，也不得临时动议其他人选。
    省委认为，强化党委（党组）在选人用人上的集体领导把关作用，是做好干部工作、防止“带病提拔”的关键。从省委常委会做起，充分发挥地方党委“五人小组”在干部酝酿中的作用。对部门领导班子和高校党委，也明确了干部酝酿平台，并对“人事酝酿小组”的组成人员作了规范。在动议、考察对象确定和讨论决定等关键节点，均需经“五人小组”酝酿。要求党委（党组）主要负责人在与上级党委及组织部门沟通初步意见前，应在一定范围酝酿，不得以个人意见代替党委（党组）意见，也不得以任何方式扩散党委（党组）的初步意见。
    “一年来山西选人用人的成就，主要不在于选拔了多少干部、填补了多少空缺，而在于形成了一套以民主集中制为核心的比较完整的制度规矩，实现了坚持党的领导与充分发扬民主的有机结合，并且省委率先垂范按制度和规矩办事，带动了弊革风清。”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孙大军说。
    一位市委组织部长告诉记者，过去每逢调整干部，他都不得不关掉手机“玩失踪”，“现在清净多了，没有跑的找的，没有送礼的，不犯难了，也用不着躲着藏着了”。
    打出“三个一批”组合拳，把好干部、不胜任干部和有问题的干部区别开来
    “山西省管干部空缺近300名，这些岗位不能长期空缺，但也不能今天提上来了，明天又进去了。”2015年3月，省委书记王儒林在全国“两会”媒体开放日上坦言。在腐败案件量多面广、涉及干部多、诸多案件尚未办结的情况下，如何全面准确了解干部，防止“带病提拔”，选准用好干部，是省委面临的最棘手问题。
    王儒林书记乃是有感而发。在腐败重灾区吕梁市，省委采取了很多办法，寻找能够做县委书记的人选。省委组织部在该市直接谈话就有622人，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一个名单。然而，这个名单上排在第二位的，半个多月后就被“牵进去了”，还有一个拍胸脯打保票说自己没问题的，也在一个月内“掉进去了”。
    非常时期必须有非常之举。为全面深入了解掌握各级干部的情况，省委于2015年1月部署开展“三个一批”工作，即：甄别处理一批不廉洁、乱作为干部，着力解决干部“带病在岗”问题；调整退出一批不作为、不胜任干部，着力解决庸政、懒政、怠政问题；掌握使用一批敢担当、善作为干部，着力解决选拔干部心里无数、手中无人的问题。
    省委专门下发文件，明确了“三个一批”的界定标准，让工作有章可循、有据可依；从查档案、查个人事项报告、查民意、查业绩、查线索、查案件等“六查”入手，开展“三个一批”甄别工作，把好干部、表现平庸干部和有问题的干部区别开来，为优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和违纪违法者受惩治提供重要依据。
    调整不作为、不胜任的干部一直是从严治吏的难点。我省以“六查”掌握的情况为依据，对那些没有违法违纪行为，但在其位不谋其政、为官不为的干部，该免的免，该降的降，该调整的调整。2015年，全省调整退出干部860人。特别是去年10月，对省水利厅专项资金“沉睡”、五台山风景管理区多次被媒体曝光批评等问题负有责任的76名不作为慢作为干部进行了问责处理，在全省党员干部中引起强烈反响。
    在甄别中使用，在使用中甄别。目前全省各级党委（党组）共对近7万名干部进行了甄别，核查处理干部5122名，掌握使用了一大批敢担当、善作为的优秀干部，全省共提拔使用干部4438人。比如，去年“七一”受到中组部表彰的两名全国优秀县委书记唐立浩、孙京民，一名提任为晋中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一名提任为省纪委副厅级室主任。
    “六查”“六全程”“五必审”全方位筛查“健康度”，最大限度把“带病”干部挡在门外
    “省委认为，干部不仅是有腐败问题才算‘带病’，违反‘八项规定’、作风不严不实、群众口碑不好都是‘带病’。”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盛茂林介绍说，省委为干部选任工作立下一条“铁律”——没有经过“六查”的干部不动议，动议之后无论在哪个阶段、哪个环节，只要发现问题就坚决放下。
    截至2015年底，省管干部拟任人选共有31人在选任程序启动后，因发现各种问题被中止选拔任用。比如，审查干部档案发现问题中止3人；核查个人有关事项报告发现问题中止或暂缓上会6人；征求省纪委意见发现问题中止15人；深入考察发现问题中止4人；任前公示发现问题中止2人。
    2015年3月，新的省委班子第一批调整使用干部，就是从吕梁市选拔4名县委书记的“健康度”筛查开始。
    “在这批干部选任过程中，我们严格落实省委提出的‘六全程’要求，实行全程记实，即：全程民主、全程差额、全程署名、全程留迹、全程监督、全程追责；同时实行‘五必审’，必审政治纪律、必审廉洁自律、必审作风建设、必审干部档案、必审个人有关事项。”省委组织部一位负责同志介绍说。
    与此同时，省委注重从“政声人去后，乡语口碑中”考察干部，规定不仅要听取考察对象所在党支部的意见，而且要重点了解其履行“一岗双责”、发挥模范作用等情况；干部考察进行媒体预告，任职公示时间由原来的5个工作日延长到10个工作日，进一步扩大社会监督；对省委常委会讨论确定的提拔人选，一律在省级媒体公示，省委组织部和省纪委对公示期间举报反映的所有问题逐一核查。
    “虽然是岗位平调，也经历了最为严格的核查。”从省委政研室副主任调任吕梁市委常委、孝义市委书记的马文革，是2015年调任吏治腐败重灾区吕梁市的省管干部之一，整个选任过程从工作简历、个人有关事项到家人、邻居都经过了深度考察，还有政治素质、工作能力的考核，关关从严从实。
    为压实党委选人用人主体责任，建立了干部“带病提拔”等问题倒查机制和违规用人纠错机制，严格责任追究，对选人用人方面问题突出、干部群众反映强烈的，不仅纠正错误用人决定，还严肃追究党委（党组）、主要负责人及相关职能部门和人员的责任。
    “在查处一名正厅级官员违规任用老乡问题时，对9名弄虚作假、把关不严的责任人进行倒查追责，对7名责任人给予党内警告或严重警告处分，将违规任用的干部撤销领导职务，降为科员。”省委组织部举报中心负责人告诉记者。
    “我们一定要珍惜来之不易的良好局面，继续下大力气、久久为功抓下去。”展望新的一年，省委书记王儒林要求全省各级组织部门，要站在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从严治党的战略高度，认真抓好市县乡领导班子换届工作；要坚持从严治吏，促进能者上、庸者下、劣者汰；要着力深化作风建设，充分激发干部干事创业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要落实全面从严治党责任，为“十三五”开好局、起好步提供坚强组织保证。
    正像作风建设未有穷期一样，山西从严治吏、刷新吏治永远在路上。

本报记者 姚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