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涧水边（散文）——刘红娟

家乡的涧水贯穿整个山间坡底，一路蹦蹦跳跳，一路清澈见底，一路潺潺不息地流向远方，沿途灌溉周边十里八村近万亩良田，宽广而肥沃的土地供养着涧水边的人们世世代代休养生息。

丰饶的涧水孕育着故乡厚重的农耕文化，见证了涧边百姓生活的兴衰交替、荣辱成败。如果说吕梁山是这里的一道天然屏障，那么涧水就是镶嵌在这片土地上的璀璨明珠。涧水日夜奔流，永不停息，行云流水，平缓兼程，像父亲坚强的身躯呵护着一方百姓，如母亲甘甜的乳汁滋养着一方水土。祖祖辈辈的涧边人以涧水为荣，视涧水如命，把他们勤劳睿智、无私奉献的精神和热情好客、淳朴善良的个性演绎得淋漓尽致。

日头刚醒，在山坳伸一下头，听到涧水在吟唱。涧水唱醒了村子里的鸡鸣犬吠，涧水唱醒了屋顶上的袅袅炊烟，涧水唱醒了下地劳作的村民。父亲拉着犁耙，牵着老黄牛走在乡间小路上。天蓝得一尘不染，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地里，父亲右手扶犁，左手持鞭，一声声吆喝着“呾、呾起、咧咧”，牛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黄土里走着，任凭长鞭在身上抽打。地犁了一遍又一遍，牛和犁铧穿过田埂，穿过浓烈如酒的阳光，将小麦、玉米、谷豆等春种秋收，年复一年。牛和父辈们如出一辙，常常披星戴月，辛勤劳作。牛累得精疲力尽，吃一口青草，看一眼父亲，沉思半天不语。

鸟儿鸣在山涧里，风儿响在枝叶上，月儿挂在树梢间，惊醒了山涧缓缓的溪流，鱼儿在皎洁的月光下谈情说爱，无拘无束地游来摆去。螃蟹挥动着蟹螯在水里横行霸道，守护着自己的神圣领地。一只多情的蛤蟆听伙伴们讲了天鹅和癞蛤蟆的爱情故事后，心想我也要像族人一样不计前嫌，敢爱敢做，历练百年，此去瑶池求灵药，愿以贱命换得生，跪求王母三十载，得一金丹堪续魂。它痴情地等着那只美丽动人的天鹅受伤后跌落在自己面前。

小时候，站在碌碡上，嚎一嗓子，牛儿醒了，再吼一声，涧水也醒了。我赶着老黄牛跟着小牛犊，一蹦一跳地去涧水边放牛。牛脖子上的咕咚铃，叮咚叮咚摇响了整个山涧和村庄。一群群山羊抬头仰望，一排排大雁低头沉迷，一株株草木心花怒放，一个个牧童翘首以盼——瞧，我家的牛儿过来了。

涧路在月光下清瘦，涧水在家门口流淌。曾经贫瘠的那个年代，人们喝的是涧水，吃的是靠涧水浇灌生长的庄稼。天蒙蒙亮，父亲就去水池里挑水。水池是村民从后涧修挖引下来的水，流进村口修建的大水坑里，可供全村人吃用。有时去晚了，不是没水就是水浑浊不清，担水的人多了还要排好长的队，等呀等。特别是逢年过节，父亲为抢挑第一桶水，晚上不睡觉等到鸡叫头遍就去挑。听父辈们说过，有一年天特别旱，一连几个月都不下一滴雨，眼看着地里的庄稼都旱得“冒烟”了，人们都为抢涧水浇地争吵不休。涧东村和涧西村的人商量好轮流用涧水，一个村子浇一天地。天旱呀，涧东村的老李天麻麻亮就去接水，涧西村的张三想把浇了一半的地浇完，好话给老李说了一箩筐，就差跪地磕头了，可老李却不依不饶还是要接水，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一个拿铁锹挖水渠，一个拿块木板堵水，一来二去，俩人就打起来了。张三气不过把老李腿打骨折，脸还破了相。开始是两个家族打，后来竟然闹到两个村子大打出手，结果村民两败俱伤，凡是参与打架者全部挂了彩。那时，人们是穷怕了，饿怕了，以至于为浇地伤人伤己，其后果不敢想象。如今，国家政策好，政府拨款修建水库，还打了几口深井，村民再也不愁天旱浇地了，百姓安居乐业，过上了小康生活。

春天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漫山遍野的奇花异卉叫不上名字，一株紧挨一株开出形态各异的花朵。外地来的养蜂人感叹着如诗如画的美景，选择稍宽的涧边空地摆放好蜂箱，然后打开蜂箱的小门，蜜蜂自由自在地飞出觅食。蜂和人一样也需要阳光和花朵的滋润。养蜂人的生活平凡而简单，幸福且快乐。人和蜂如期享受春天的韵味，忙碌且愉悦，养蜂人欣赏着一排排蜂箱，感受着诗一般的春阳。他每天的工作就是优雅从容地在蜂箱之间来回踱步，和蜂王亲切交谈。一只忠诚善解人意的黄狗，跟在主人身后，睁着一双迷惑猜不透心思的眼睛四处张望，连一只蚊虫也不会放过，生怕伤到主人。蜜蜂在寂静中欢快地飞舞，蜂箱中溢出一股甜蜜的味道。养蜂人头戴防蜂帽，小心翼翼地打开蜂箱的盖子，拿出蜂巢放在准备好的大铁桶架上，摇倒出蜂巢里的蜜，欣慰地望着一罐罐纯天然野花蜜，笑了。养蜂人深情地感悟到春天像一首动听的歌，他则是一个放牧春天的人。

月亮落在涧水边的白杨树上，惊醒了树叶，哗哗作响。信步在小树林，突然一丝清凉带着悲欢和喜悦落下，那是上天赐予的甘露。夏天的夜晚，林间灯光闪烁，好似满天繁星点点。这里到处是抓蝉牛的少年，蝉牛可是我们小时候舌尖上的美味，油炸煎炒，香气四溢，在那个年代真是天赐的肉食。在林间漫步，夏天阳光满枝，秋天红叶如五彩斑斓的地毯一样覆盖。望远处是风景，看近处是山村。寂寥一地无人扫，串串珠玑挂紫藤。

家乡对我是一本读不完的书，涧水就是一首诗情画意的诗，写满厚重的人文历史。秋被硕果摘取，枫叶摇曳着倩影，轻轻地飘落。绕过涧水，站在屋顶，望雁在天空中书写“一”和“人”，那神韵、那气派、那场景，一个字，爽。

在这片神奇的地方，涧水边的人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颐养生息，用自己勤劳智慧的双手创建着幸福家园，创造着精神财富。涧水流经区域，山奇峰险，林密景幽，曾有唐王李世民神驹双蹄刨泉典故，明朝皇帝朱元璋出家寺庙、千年古槐松柏、红军东征遗迹等人文景观，供人探寻游览；山间有柴胡、苍术等名贵药材30余种，褐马鸡、野猪等珍禽十几种，石英石、磷灰石等矿产十多种，自然资源十分丰富，极具种植养殖生态旅游开发之潜力。

涧水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恰似一条玉丝带悬挂在山间坡底。山绿得像染过一样，风柔得像奶奶唱的摇篮曲一样，涧水像一曲永远都唱不完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