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的气息（散文）_朱海红

乡野的气息

城市里待久了，会向往野花盛开的田野、溪涧流水的大山。

追溯起来，每个人的源头，都是山川田野间。而我离开农村的土地，也不过一晃而过的二十余年。快乐莫过童年，而最快乐莫过乡野间的童年。

四五岁的我常常跟着母亲去田地，那里是我的乐园，可以摘喇叭一样的红薯花，捉五彩斑斓的蝴蝶，捉长着长长的健壮有力的腿、一蹦老高的蚱蜢。父亲曾给我抓过两只绿色的蝈蝈，用高粱秆编了笼子养着，它们会发出急促清脆的声音。红薯叶子的茎秆软而有韧性，可以用指甲掐成许多小节，每节并不完全掐断，这样如九节鞭一样一节节可以绑成圈，挂在耳朵上是耳环，挂在脖子上就成了项链。红薯叶子茂盛时和小朋友藏在里面捉迷藏，趴在地毯一样的红薯叶子上，一种新鲜的草叶气息扑鼻而来，头顶还有暖暖的太阳晒着，真是田野上绝佳的软床。田里令我迷恋更主要的原因是它的美食，鲜嫩的菜瓜在袖子上一抹就可以吃，若有红籽白皮的“天鹅蛋”甜瓜就更是无上的美味了，还没到收获季节的花生、红薯也常常被等不及的我等刨出来生吃。和我一样嘴馋的要数地里的田鼠了，将要成熟的瓜果最大最甜的往往被它们先尝了鲜。它们在地里到处打洞，而正午时分是它们最活跃的时候，常常屈起两条小短腿直直挺立在洞口，嘴里还不断发出“嚯嚯”的声音。它们非常警觉，看到有人走近就会飞快地钻进洞里。除了静寂寥落的冬季，其他季节的乡野都是喧闹的。清晨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唤醒你，中午有田鼠清亮的口哨和蝉声嘶力竭的鸣声聒噪你的双耳，夜晚也不会感到孤寂，虫声唧唧、蛙声呱呱伴着你入眠。春夏季节的田野是绿色的海洋，各种野菜也次第登场。白蒿、苜蓿、榆钱、槐花、扫帚苗都可以拌面吃，有点涩味的灰灰菜、清热解毒的蒲公英还可以凉拌，也可以爆炒。还有野生的西红柿，和现在超市卖的圣女果大小形状差不多。总之，几乎一切食物都来自田野，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上学后最盼的就是周末。午后一群小伙伴在田野里游荡，爬坡越沟走到很远的地方。一望无际的油菜花让我们小小的心灵受到震撼，开放得那么热烈灿烂，一大片耀眼的金黄，激发了内心原始的审美意识觉醒。春风十里桃杏花，杨柳婀娜溪涧旁。千姿百态的各种野树野花野草，用它们鲜艳的、野性的、朴素的美熏陶着一群野孩子，让他们在春风里如草木一样茁壮成长。我们在田野里寻觅如花椒粒大小红橙色的野蜜枣，连藤蔓一起抱着。黑红的桑葚，酸涩的野果都是极好的战利品。大家在起伏崎岖、杂草丛生、树木茂盛的沟壑里“占山为王”，几个人分作敌我双方，在土堆上玩攻守城寨的游戏。呐喊声、厮杀声、棍棒撞击声让人热血沸腾，只觉得自己如同张飞赵子龙般的大英雄，豪气干云。

捉知了也是最常见的乐事：从扫帚里抽出细细一根竹子，梢头缠上马或牛尾巴上的长毛，打个活结，就可以伸到树上套知了。知了并不会轻易就范，一边后退一边用爪子拨开圈套，有的会飞走，走时还不忘撒一泡尿，细雨似的浇你一头。大家在一起比赛谁捉到的知了多，谁的知了叫声响亮。玩累了会拾取树枝杂草生一堆火，把知了以及偷摘的玉米棒子、土豆、红薯扔到火堆里烤了吃。一会儿工夫，个个就都嘴脸乌黑，脏兮兮的了。最刺激的游戏是在枝丫纵横、树冠巨大的柿树上用手帕蒙了眼睛捉迷藏，大家为了避免被捉住，有的爬到最高的枝杈上，有的爬到伸得最远的树枝上。这样的游戏自然是危险的，不过却从未听说有谁摔伤过。

乡野是我童年的游乐场，在那个贫苦的年代，给了我无穷的乐趣。乡野也是我童年的第一课堂，在玩耍的同时，让我了解到人和大自然如何和谐相处，认识到只有艰辛的劳作才能有丰厚的收获。

离开乡村好多年了，每每回忆最有趣的事情，总会想到乡野间的童年。古希腊神话中有这样一则故事：安泰是公认的英雄，所向无敌，地神盖亚是他的母亲。安泰在格斗时，只要身不离地，便可源源不断地从大地母亲身上汲取力量。乡野就是人类的母亲啊！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乡野的怀念之情尤甚，只有在乡野的怀抱，才能找到恬静的休憩。此刻正是春夏之交，隔着无数的高楼和烟囱，我却似乎已经嗅到乡野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