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国栋愤烧父亲放债账簿

    山西早期共产党员、全省工农运动领导者邓国栋，出身于一个剥削阶级家庭，父亲邓海燕拥有良田数十顷，牲畜数十头，终年雇长工，农忙雇短工，靠剥削过着不劳而获的富裕生活。更有甚者，放高利贷，放斗头、盘剥佃户，致使不少贫苦农民负债累累，倾家荡产。

    邓国栋自幼过着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心安理得。但是，自从1923年考入太原省立第一中学后，受到马列主义熏陶，懂得了革命道理，尤其是加入中国共产党之后，更加坚定了他与剥削阶级家庭决裂，唤醒广大劳苦大众团结起来，反抗人剥削人的旧社会的决心。

    1925年夏天，学校放暑假后，邓国栋从太原步行回到家乡东黄村。放假期间，他整天人不着家，不是到马房长工处讲地主阶级剥削劳动人民的罪行，就是到穷苦农民家宣传打倒地主阶级的革命道理。发动他们团结起来，与地主进行说理斗争，迫使其实行减租减息。

    开始时，村里的穷苦百姓都不相信他，不愿意接近他，对他敬而远之。回家第二天，他就穿着皮鞋和白斜纹学生装，外出串门，乡亲们一个个躲躲闪闪地急忙避开。躲不急的也只得寒暄一句：“国栋，回来啦”匆匆离开。邓国栋觉得他和乡亲们有了一层隔阂，就回家主动脱掉洋装，换上昔日的对襟白衫和布鞋，果然大家不再躲他，也愿意和他接近。于是他就白天戴着草帽，深入田间地头帮乡亲们干活，晚上到各家各户套近乎，宣传革命道理。接着问题又来了，乡亲们对他所讲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和他表述的文雅言谈难以理解，说：“你说的啥主意，我不懂，你只说你要干什么？”于是邓国栋改用家乡方言，联系本村实际情况，要大家联络在一起，与地主讲道理，把放高利贷的利息降下来，把租种的租子减下来，最终还是要消灭这种剥削制度。多数人听了摇头叹气，不予理睬。一个没落文人告诫邓国栋：“种田交租，天经地义，借钱加息，历来如此，人生穷富，命中注定。唉，认命吧。”另一个心直口快，不讲情面的穷人，毫不客气地向他质问道：“你吹牛，你是大地主邓海燕的儿子，是少东家、洋学生。你吃香的喝辣的，上洋学堂，享受荣华富贵，你能让我们反对你的父亲吗？我们欠你们邓家一升半合都不行，还说什么要减租减息，请你回去告诉邓海燕，不要来逼我们的旧债就行了。这样我才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一句话提醒了邓国栋，是呀，只是空讲大道理，不来个实的。谁能信服，于是决定在父亲的账簿上做文章。

    一天，邓国栋向父亲提出要看一看本家账簿的要求，父亲非常高兴，认为儿子和自己想到一起了。这些天，父亲还不知道儿子在外面干了些什么，总认为他在省城太原跑野了，也没多心。父亲早想趁自己健在，把家底给国栋说一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倘若有朝一日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太原离河津这么远，家里放的账不是白瞎了？于是，慨然答应了儿子的要求，兴奋地对儿子说：“你也不小了，只要好好念书，我供你上大学，出国留洋也支持你，将来混得一官半职，咱家也算有钱有势了。好，那我就拿出来让你看看吧。”当即从身上掏出钥匙，打开箱子，拿出放账簿，并指点着给儿子看：“这本是放钱的账，驴打滚利息；这本是放粮的账，加五斗头，他吃咱一斗，明年还一斗五升；这是债务立的文约地契，若无偿还能力，愿意拆房、变卖田地归还。”邓国栋接过账本，越看越生气，心想，难怪穷的越穷，富的越富，真是吃人的血债，不消灭这种剥削制度怎么能行！过去读马列书只懂得道理，还没看到现实这么残酷，这次看了父亲的放债簿，立即点燃起心中反抗的怒火，他强忍不平，和颜悦色地对父亲说：“我把它拿到僻静处，再仔细看一看。”父亲说：“你拿去吧，迟早要向你交代的。”邓国栋抱起了账簿，揣了盒火柴，走到村外的古庙里，点了一根火柴，毫不犹豫地把账簿和契约统统烧毁，化为灰烬。

    烧完账簿契约，邓国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两手空空回到家中。父亲一见便问道：“你把账看完了？”邓国栋说：“看完了，我见账簿上尽是血和泪，所以我把它全烧了”。父亲一听说账簿、契约全烧了，当即如五雷轰顶，气急败坏地吼叫道：“你这个败家子，我一生的辛苦操劳，被你一把火全烧光了！完了！完了！”吼着吼着大哭起来：“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邓家的冤家对头。”邓国栋毫无悔意，反而感到十分满意，因为自己总算拯救了一些穷人，使他们免于倾家荡产。接着，他理直气壮地劝告父亲：“你也别哭，也别闹，你应当看看你手上沾着多少穷人的血汗，咱们村有一半的地都成了咱们家的，你想的只是一家发财，有没有看到大伙倒灶？论辈分，你是我父亲；论阶级，你是我敌人。咱俩不在一条道上。我不愿和你一样吃人民的肉，喝人民的血。”父亲接口骂道：“嗯！邓家先人亏了人了，出了你这个忤逆之子！往后咱们断绝父子关系。我的家业与你无关，你成龙变蛇我也不管了。”邓国栋说：“你的家业沾满穷人的血泪，我不能不管；我的革命行动是党来指引，你管也管不了！”

    父子俩越吵越凶，惊动了全村父老乡亲。有劝邓国栋在老人面前少说几句，说父亲还不是为你好？有说，邓海燕横征暴敛，鱼肉乡邻，天怒人怨，连自己的儿子也看不下去了。邓国栋看到这么多乡邻集聚他家，真是个发动群众的大好机会，于是趁机跳上高门台，给乡亲们作起了集会演讲：“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借我家的债都别还了，我把放贷的账簿全烧了，邓家讨债没有凭证了。你们是人，我家也是人，为啥你们家没有隔夜之粮，我家财主却衣食无忧？这就是靠剥削穷人来养活自己。古人说的不劳而获，就是指这种人。今天，我的行为不是不孝敬老人，也不是冒犯家规，我是要以实际行动消灭吃人的社会，消除剥削制度。受苦受压迫的乡亲们，我们要翻身，要过上好光景，靠神仙、靠皇上、靠地主老财是靠不住的，只能靠我们自己，让我们团结起来，一起推翻这个旧社会吧。”说罢，跳下门台，转身朝太原方向进发，马不停蹄地奔赴工人运动的又一个新的战场。


原红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