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的年 散文 薛前发

腊八过后，年味儿便在街上弥漫开了。妞妞心里头的年味儿不是腊月里的肉香味，不是煮麻花、炸丸子的油香味，更不是噼噼啪啪一声炸响的火药味……妞妞心里头的年味儿是腊月里正月间和奶奶一块儿鼓捣的满炕纸屑的味道。

过了腊八，奶奶盘着腿坐在炕头用小剪子剪着十二生肖的走马灯，身边花花绿绿的纸屑落下一片。妞妞依偎在奶奶身边帮着递东西，有人来了妞妞总忘不了显摆：“看我奶奶做的走马灯多精致。”

其实，往年灯笼挂出来的时候，别人家的灯笼千篇一律，不过有钱的家户挂大一点的，钱紧张一点的家户挂小一点的罢了。好些乡邻还会很好地保存着去年的灯笼，整理一番就挂出去了，大的小的新的旧的反正都是一个样子的。只有妞妞家的灯笼挂出来的时候，才会有一些看头。人们围在妞妞家门前欣赏小动物的影子在走马灯的外壁上你追我赶的时候，都会连声称赞。

过了大年初一，院子里叮叮咚咚的锣声和姑娘们嘻嘻哈哈的欢闹声，是在排练着花鼓子；大槐树下那辆马车一天天装扮了起来，村子里那大鼓也已经抬上去了，老头子小伙儿正在准备着闹元宵的鼓车；小孩们的一张张压岁钱都换成了“火捻子”……满街的角角落落都弥漫着醇厚绵长的年味儿。这个时候，妞妞和奶奶在炕上又一块儿鼓捣着花花绿绿的纸屑。

奶奶糊的走马灯是人们稀罕的宝贝，奶奶糊的孔明灯更是一绝。别人家孔明灯升起来的时候，就如一个升腾的灯笼，红彤彤的很耀眼。但妞妞家的孔明灯升起来的时候，显出的是“吉祥”的字样儿，飞得高了，才渐渐地变作红彤彤的一个球儿。

元宵节，家家户户大门口的灯笼都亮起来的时候，妞妞家门前那对走马灯里面的蜡烛也燃了，映在外面的生肖小动物晃晃悠悠跑了起来。也许没有别人家的灯笼亮，但是别致亮眼。亮起门口的走马灯后，奶奶便关了自家院门，在院子中间摆上家里不知哪辈儿置办的吃饭用的小桌子，那小桌子早就被擦得油光锃亮的，在夜色里闪闪耀眼。奶奶在小桌子上摆好柿饼、枣，放上红薯油糕，便端出一个崭新的大红盆子，里面平平整整地装着半盆子沙，沙上面十五个鸡蛋被奶奶整整齐齐摆成了一个圆圈。奶奶把大红盆子放在这些东西前面，用勺子在盆子中间沙上面小心翼翼地挖一个窝儿，取出一把香放在蜡烛上点燃，插在那窝儿里，用沙把香根实实在在地掩住……做完这一切，奶奶跪在垫子上，深深地磕几个头后，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这个时候奶奶不忘嘱咐道：“妞妞，要在心里默默地许一个愿……”

许过愿，妞妞便放飞自家的孔明灯。孔明灯升起来的时候，“吉祥”的字样更鲜亮了起来……

妞妞心里明白：外面街上巷口有好多人仰望着自家的孔明灯呢！在燃起的檀香味儿中，妞妞又嗅出了“年”的气息。这年味儿，赶跑了妞妞过了年就快开学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