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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嘉贞的润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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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3 11:45: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张嘉贞的润格

秋意绵绵的时节,我和同行们来到北岳庙,寻访河东张氏三相之首、唐朝名相张嘉贞的遗迹——大唐北岳祠碑。

北岳庙,又称恒岳庙,原名北岳安天元圣帝庙,俗称“窦王殿”,位于曲阳县城西南隅,始建于南北朝北魏宣武帝景明、正始、永平、延昌年间(500-512年),自建成之日,一直是历代帝王祭祀北岳恒山的场所。山西浑源县境内也有座恒山,但在《水经注》《梦溪笔谈》等古代文献中,恒山的位置无一例外地都在曲阳县境内,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清朝初年,北岳才改为山西浑源的恒山。

此恒山非彼恒山,曲阳的北岳恒山,还叫大茂山,又称常山。北岳庙就是专为祭祀恒山之神而建。《梦溪笔谈》作者沈括考据:“北岳谓之大茂山。岳祠在山下,祠中多唐人故碑。”

晋冀两省的北岳恒山之争,早已尘埃落定,山西浑源恒山完胜。如今的曲阳恒山,虽然委屈地称古恒山,古北岳,但清代以前历代帝王祭祀的山还在,庙还在,庙中的唐人故碑也在。我们走进北岳庙,迎面扑来的气息中,就带上了帝王的霸气和文人的雅致。在曲阳闷热的八月,这股气息凉凉的,带着一丝寂冷。一条石板路沿中轴线直通后面的大殿,两旁古柏森森,绿草如茵。走在上面,如同走在历史的脊梁上,步步深入,还没等导游小姐开始介绍,已经能感觉到北岳庙浓浓的古意了。

走在北岳庙里,有种与一般庙宇不同的感觉。先是大,大到什么程度?进门以前,先看了挂在门前的导游图,说是过去曲阳县城一半是北岳庙,另一半是街道民居。1949年以后,北岳庙的一部分被划作他用,现在实际数字是南北长542米,东西宽321米,总面积17.4万平方米。因为大,北岳庙就有了自己的特点,不像一般庙宇那样拥挤喧嚣,各殿之间,甚至有大片的草坪,绿茵茵,赏心悦目。然而,中轴线上的路却异常窄,窄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有两三米宽吧,两面古柏相夹,就成了一条甬道。

就是这样一条路,不知留下过多少帝王的足迹。张嘉贞当年也在这条路上走过,而且不止一次。时隔一千多年,我们也走在这条路上,感受着北岳庙的空旷和清静,心里却没有想北岳之神,而是在想张嘉贞,仿佛他就站在甬道尽头,博带高冠,一脸微笑,迎接我们这些来自千里之外的同乡。

没进北岳庙之前,在我的印象中,张嘉贞的大唐北岳祠碑是庙里最高大的碑刻,应该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一走进庙内,就知道想错了,一厢情愿、先入为主地抬高了张嘉贞的身价。这里是帝王之庙,不知道有多少位帝王在庙内留下碑刻,怎能让人臣之身的张大人占尽风光。甬道两旁,八座高大的如同宫殿般的建筑左右对称,让人误以为这些都是庙宇,走近了,才知道是碑亭,里面放的是御碑。建筑形态也很特别,有六角三檐攒尖顶的,有四角重檐攒尖顶的,进去看,无一例外,都矗立着一通霸气的石碑,且不说碑本身有多高大,连基座龟趺都有一人高,不用细看,都是明代皇帝的御碑。其中最高大的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大明诏旨碑,碑高竟达五米多。

张嘉贞的大唐北岳祠碑是通名碑,特点是撰文、丹书同为当过宰相的张嘉贞一人所写,而且“素质黑文”,极为特别,代表着唐代的风格,雄浑、大气、雍容,是历代金石家眼中的瑰宝。《宝刻类编》《金石萃编》《京畿金石考》《平津读碑续记》《寰宇访碑录》《畿辅金石考》《河北金石录》等文献中均有记载。但看完八座宏丽的碑亭,却看不到大唐北岳祠碑的影子。张嘉贞地位再高,书法文字再好,不过是个人臣,那些碑亭是为帝王御碑修的,根本没有张嘉贞碑的位置。

沿中轴线往里走,一座座古建筑迎面而来,依次是朝岳门、御香亭、凌霄门、三山门、德宁殿,每座都古色古香,引人入胜。

德宁殿是北岳庙的主体建筑,庙内其他建筑都围绕着它而建。按墙上的说明文字,此殿建于元至正七年(1347年),据说是全国现存最大的元代单体木构建筑。中国古代建筑最高规格是庑殿顶,属帝王之制,德宁殿又是庑殿顶中规格最高的重檐九脊庑殿顶,又叫重檐四阿顶,而且殿面竟宽达九间。中国古代建筑最讲究等级秩序,德宁殿无论建筑形制,还是建筑规模,都达到了最高等级。山西是保存地面古建筑最多的地方,占全国总量的75%。作为山西人,我曾见过许多元代建筑,比如:新绛署衙大堂、霍州署衙大堂,见过次数最多的,是家乡的临晋元代署衙大堂。倾斜的梁柱、实用的斗拱,都将元人的粗犷张扬,表现到了极致。在北岳庙里,再看到元代建筑,就不由得拿来和以前见过的作比较。这一比,就比出了差距。家乡的元代建筑,虽是官家所修,毕竟只是个衙门,北岳祠可是帝王祭祀之所在,无论规模,还是形制,都高出不止一个等级。

德宁殿更吸引人的,还有壁画。我虽然以前曾多次看过代表元代壁画最高水准的永乐宫壁画,还是被德宁殿精彩绝伦的壁画感染。庙宇壁画多与神有关,德宁殿东西两壁的巨幅壁画名为《天宫图》,东壁所画内容为“云行雨施”,众神正在行云布雨,一条苍龙蜿蜒,为人间降下甘霖。西墙壁画名为《万国咸宁》,画的是众神为人间降下甘霖后,得胜回宫的盛大场面。其中,“飞天神”画得尤为传神,相貌狰狞,肌肉粗健,横枪倒戈好像腾云驾雾一般,人称“曲阳鬼”。

当地有谚:曲阳鬼,赵州水。相传这两样东西,都是唐朝画圣吴道子所画,虽已证明为谬误,当地人仍津津乐道。在我看来,这两样东西同样与张嘉贞有关。他来到北岳庙,用他的才华写出了大唐北岳祠碑。碑文中,一样写到了天庭诸神主风雨定吉凶,一样写到了北岳之神。他去定州赴任时,也曾路过赵州,看到过的赵州之水连同水上之桥,也一起出现在他的笔下。这是历史的巧合,还是有意为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一代名相,张嘉贞每到一地,都鞠躬尽瘁,尽心尽力,为当地百姓造福。

不等看完壁画,听完“曲阳鬼”,几个人已迫不及待,连声问大唐北岳祠碑在哪里?

导游小姐款款而行,带我们走进草坪间的一条小路,七折八绕,来到一座碑楼前,说这就是张嘉贞碑。

几个人愣住了,眼前出现的碑刻与想象中的大唐北岳祠碑,反差实在太大。

大唐北岳祠碑所处的位置,让家乡人连呼不公。

大唐北岳祠碑简陋的碑楼,让家乡人愤愤不平。

宋代金石著作《宝刻类编》载:“张嘉贞撰北岳碑并书,开元十五年八月真定。”《金石萃编》载:“北岳恒山祠碑,碑高一丈三尺六寸五分,广六尺六寸五分,廿二行,行四十六字,行书,在曲阳县北岳庙。”按现计量单位计算,碑高395厘米、宽160厘米、厚45厘米,是北岳庙里唐碑中最高大的一通。

既是唐碑,就代表着大唐风范,碑文中发出的就是唐人的心声。只是,历经盛世的大唐宰相,与明代帝王,孰轻孰重,完全被封建礼制给混淆了。按照君君臣臣的儒家之道,大唐北岳祠碑就应该像它的主人一样,手持笏板,侍立朝堂,规规矩矩,面向帝王。那一刻,我好像已经看到了“仪止秀伟”的张嘉贞,站立在朝堂之上了。

北岳庙碑碣林立,现存北魏、北齐、唐、五代、宋、金、元、明、清、民国碑刻137通,是河北省最大的碑群之一。自汉宣帝(前91年—前48年)之后,历代帝王于曲阳祭祀北岳的记载,屡见于史书。北岳庙内的祭祀碑刻,最早的却是唐碑。这几通唐碑,既是曲阳古北岳不同于浑源新北岳的历史见证,又是古北岳历史的备份,对于北岳庙,其价值不言而喻。张嘉贞碑又在几通唐碑中体量最大、价值最高。但北岳庙是帝王祭祀之地,尊卑分明,除八座碑亭里的八通帝王御碑外,其他再有价值的碑,都只能恭恭敬敬,面对大殿,低眉俯首。那包裹的青砖,就好像恩赐的朝服,还是穿着好。

这是家乡人第一次见到张嘉贞的实物遗存,以前,了解张氏三相、研究张氏三相,都是从卷帙里、文献中获取史料。这次来,终于弥补了家乡人上千年的遗憾。

大唐北岳祠碑,又称大唐北岳神庙之碑,俗称“张嘉贞碑”,立在北岳庙中轴线西侧,坐西朝东,与唐御史中丞韦虚心的大唐定州北岳恒山灵庙之碑(又称大唐北岳府君之碑)共用一座砖砌碑楼。韦碑在左,张碑在右,从碑楼形制看,两通碑显然都是后移到这里的。

整个碑体被一层玻璃严严实实地罩着,近在咫尺,却不能触摸。这是个小小的遗憾。

更大的遗憾来自大唐北岳祠碑本身。

《旧唐书·张嘉贞传》写得明明白白,“其碑用白石为之,素质黑文,甚为奇丽”。一路上,我也想象着,出现在眼前的该是一通质地雪白如玉、字迹墨黑的碑刻,如果是那样,该多么与众不同。眼前的碑令人大失所望,通体发黑,连字迹也辨不清,看不出一点点的白,更不知什么地方“奇丽”,与普通碑碣没什么不同。问导游小姐怎么回事,莫非不是原碑?导游小姐无奈地笑,说是因为张嘉贞的字值钱,历代以来,人们争相拓片,拓多了,碑就变成了黑的。

接下来,我们看到更加不堪的一幕。

仔细看,碑上的字竟无一字完整,个个漫漶不清。张彦远所说的“天姿雄劲”韵味还在,却不能辨一字。难道这也是拓片损坏的?见我们疑惑,导游小姐说:这是有人拓片之后,为使自己手里的拓片成为孤本,卖更高的价,故意凿坏的。

竟有这样利欲熏心到令人发指的人。同时,也说明张嘉贞书迹的珍贵。这位盛唐宰相留存于世的唯一书迹就这样毁了。世人再也无缘看到张嘉贞的书法风范,只能根据模糊不清的字迹,去想象如何“天姿雄劲”了。

史料记载中,大唐北岳祠碑碑文结构严谨,书法潇洒俊逸,不仅具有很高的书法价值,还有很大的史料价值。好在宋人姚铉《唐文粹》有校补,碑文内容还不至于缺失。

这通宝贵的碑刻是什么时候被损坏的呢?

清代大学者顾炎武(1613年—1682年)曾游历北岳庙,回去后,专门写了篇《北岳辩》,文中也提到这通碑刻:“余尝亲至其庙,则嘉贞碑故在。又有唐郑子春、韦虚心、李荃、刘瑞碑凡四,范希朝、李克用题名各一,初献亚献终献某官姓名,凡百数十行。”(见《亭林文集》卷之一)顾炎武是苏州府昆山人,生活在明末清初,他游北岳庙的时间虽无可考,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写此文的时间肯定在清初将北岳恒山从曲阳恒山改为浑源恒山之后,因为他的文章内容就是争辨到底哪里才是北岳恒山的。文中,并没有提及大唐北岳祠碑损坏,也就是说,至少从开元十五年(727年)到清初,这九百多年的时间里,大唐北岳祠碑保存完好,碑体的损坏,应该在此之后。

张嘉贞在碑文中,描绘了北岳恒山不同诸岳的雄伟和镇守北方的功劳,开篇即才华毕现:“有国者殷荐于天地,望秩于山川,故灾沴不生矣。有家者严敬于鬼神,克谐于礼乐,故休祐斯应矣。”接下来,说诸岳之神能主风雨定吉凶,虔诚地敬祀山神能使国家太平,风调雨顺。从远古时期,人类就开始包括山川河流在内的自然崇拜,从张嘉贞的论述可以看出,直到盛唐时期,古人对自然之神的崇拜仍很虔诚。这也说明,唐代北岳庙的祭祀活动非常兴盛。

张嘉贞是以定州刺史的身份撰此文、书此碑的,时间当为开元十五年(727年)八月。

开元十四年(726年),张嘉贞就任定州刺史后,到开元十五年,一年多的时间中,还做了什么,史料并无记载,只有来北岳庙撰文丹书大唐北岳祠碑一事,《旧唐书·张嘉贞传》记载得清清楚楚,其文曰:“至州,于恒岳庙中立颂,嘉贞自为其文,乃书于石,其碑用白石为之,素质黑文,甚为奇丽。先是,岳祠为远近祈赛,有钱数百万,嘉贞自以为颂文之功,纳其数万。”

就是说,张嘉贞撰文丹书之后,拿了报酬,从《旧唐书》的行文语气看,作者对张嘉贞此举持否定态度。

有的文献中,将张嘉贞拿的钱,叫祈赛钱,即庙里做法事得来的钱,和香火钱差不多。

《旧唐书·地理志》:“武德四年(621年),平窦建德,移置定州,领安喜、义丰、北平、深泽、毋极、唐昌、新乐、恒阳、唐、望都等十县。”文中的恒阳即现在的曲阳。按说,张嘉贞是定州刺史,曲阳为定州辖县,为北岳庙撰文丹书碑文,乃分内之事,按中国传统道德观念,这钱似乎不应该拿,但张嘉贞不光拿了,而且还拿得理直气壮。

按现在的说法,这数万钱是张嘉贞的润格,即书家的报酬。且不说他以花甲之年,宰相之尊,屈腰俯背,工工整整写下了洋洋洒洒千余字的碑文要花费多大精力,就是按照当时的规矩,他也应该拿这数万钱。

这里的钱是个计量单位,一钱就是一文,即一个铜板。有人做了换算,说一文钱差不多相当于现今人民币一到两毛钱。如此算来,数万钱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几千元,最多超不过一万多元人民币。以刺史身份屈尊丹书,辛苦一场,拿这么点酬劳,真不算多。但这还不是张嘉贞拿钱的理由,他拿的不是辛苦钱,而是按文人身价获取的报酬,用现在的话说,是按规矩拿钱。

唐代为什么能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昌盛的王朝,原因种种,很重要的一条,是对文化的尊重。当时朝野上下,处处盛行着以文为贵的风尚,连李白那样狂傲的诗人,也可以出入朝堂,而且“仰天大笑出门去”。

河北大学韩成武教授是唐史专家,曾专门为张嘉贞拿数万祈赛钱撰文。他说:“唐代文人十分重视自己文章的价值,按文索值,毫不客气,无论买文者官职多高,照收不误。《新唐书·皇甫湜本传》记载,皇甫湜为东都留守裴度作《福先寺碑》,裴度以丰厚的车马缯彩相赠。皇甫湜算了一笔细账,嫌酬赠太少,大怒曰:‘自吾为《顾况集序》,未尝许人。今碑字三千,字三缣,何遇我薄邪?’裴度于是增加了报酬。个字三匹细绢,这要价高得可以。又,张嘉贞罢相,来定州作刺史,定州辖区曲阳县有北岳庙,嘉贞作北岳恒山祠碑,此碑白石黑字,今存于北岳庙中。碑成之后,酬劳怎取?他是定州的最高长官,没有付报酬的人了。他有办法——从北岳庙的香火钱中取出‘数万’,作为酬劳。《旧唐书·张嘉贞传》记载了这件事,同时又说:‘嘉贞虽久历清要,然不立田园。及在定州,所亲有劝植田业者。’嘉贞曰:‘吾忝历官荣,曾任国相,未死之际,岂忧饥馁?若负谴责,虽富田庄,亦无用也。比见朝士广占良田,及身没后,皆为无赖子弟作酒色之资,甚无谓也。闻者皆叹伏。’可见,张嘉贞是一位颇有远见的清官。他居官不贪,却又取香火钱为自己谋取酬资,其实这并不矛盾,该我得的我就必得,理直气壮,义无反顾,这也正好说明唐人对文章酬劳的重视。”

写到这里,笔者太羡慕唐朝文人了。文中的缣指细密的绢帛,三缣,相当于三匹绢帛,《汉书·食货志》记载,“布帛广(宽)二尺二寸为幅,长四丈为匹”。唐代变化不大。这样的报酬,在当时已很丰厚,放在今天,文人们眼里都要放光了。与皇甫湜的“个字三缣”相比,张嘉贞的数万祈赛钱,根本不值一提。

《旧唐书》的作者刘煦等人之所以用否定的口吻记载此事,是觉得张嘉贞没有高风亮节,不应该拿这笔钱。但刘煦等人可能没有想过,一旦这样,可能会坏了当时社会上的重文之风,以后任何人都可以用道德的名义,免费驱使文人。

与张嘉贞大唐北岳祠碑共用一个碑楼的大唐定州北岳恒山灵庙之碑,之所以站在上首,一是此碑为最早描写北岳之神的碑刻,二是碑文撰写人韦虚心(672年—741年)同样不凡。韦乃京兆万年人,官至大理丞累至户部郎中,与张嘉贞属同一时期人,而且发生过交集。开元十年(722年),洛阳主簿王钧贿赂张嘉贞案发,王钧受刑死,并牵扯到御史大夫韦抗和中丞韦虚心,二人均被贬黜。按《旧唐书》的说法,两人是遭到张嘉贞诬陷。人无完人,这也是张嘉贞被世人诟病的地方。如今,一个叫虚心的中丞,一位心高气傲、还没出道,就敢要求垂帘听政的武则天撤去珠帘的宰相,两位生前的冤家,就像手牵着手,共同站在历史的风云里。那位叫虚心的人虽然生前遭遇不幸,一千多年后却比张嘉贞幸运,至少,他的碑文没有被凿得一字不留。

那天,从家乡来的几个后辈在大唐北岳祠碑前,头贴着碑前玻璃,瞪大了眼睛辨识文字,寻求笔迹,明知碑文无一字不损,还是企图找出一个完整的字,以觅得家乡先贤的书法风范。好一阵寻找,终于失望,仍心有不甘,问导游小姐,庙里有没有大唐北岳祠碑拓本,哪怕印刷品也行。导游回答说,可去销售部看看。

我们又奔往销售部,不料大门紧锁。导游小姐几个电话之后,来了一位中年男人,打开门,只见里面摆满了各种画册、书籍,实际是个商店。我们先挑了几本书,一页页地翻,一小时、两小时,影印本《赵州志》,还有新出的《赵县志》,都不能释手,几乎将店里书籍翻遍,还是没找到张嘉贞的哪怕一个字,只好买了几本认为有价值的书,悻悻离去。

出了销售部,又来到碑前,再次徘徊,望着笼罩在阳光下的大唐北岳祠碑,不由得想,看来,那个凿坏大唐北岳祠碑的家伙得逞了,至少,我们求而不得,若他此时拿一幅拓本来,定会卖个天价。几个人虽然失望,却还觉得收获颇丰,不虚此行。

韩振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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