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国英小说：放羊倌波娃

放羊倌波娃

运城作者：薛国英

“咩、咩、咩……”

一连串羊的叫声吵醒了夜的黑，吵醒了沉睡的波娃。

一般清晨五点多，波娃都会准时起床，冬天会稍晚一点。

睡眼惺忪的波娃，洗了把脸，头脑清醒了许多。他往馍布袋里装进两个馍一疙瘩洋葱，还有一壶水。

波娃背上馍布袋，抄起羊鞭，将三十余只羊赶出羊圈，他要在八点之前将羊们喂饱，不然，太阳火辣辣出来了，羊儿们心慌得不能吃草，人也热得受不了。

一

波娃，今年44岁，万泉人。

因为他们村申请美丽乡村，巷道里的路正待硬化。许久不下雨，路上尘土飞扬。

我那时，跟随扶贫干部老薛找到了波娃家。

连同波娃一道开门的还有两只狗，在狗的“汪汪”声中，我们被“请”进了他家。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旧院子，只有靠南墙处，堆放着一些柴禾。波娃老母亲手里拿着东西正有滋有味地吃着，对于陌生人的到来，她似乎不吃惊，也不热情。

波娃家只有一排北房，五间土坯房，那房子的确很破旧了。波娃说，这一排房子还是1988年修建的。白灰粉刷过的墙壁，已有些许剥落，仿佛久经沧桑的岁月老人。

“咿呀”一声，进得屋内。这是一个怎样的房间啊？一个冷冰冰的锅灶，几捧烧火做饭用的果树枝，墙壁上张贴着两张有点发黄的年历画。哦，还有一台台式电扇，在费劲地转动着，送来些许的凉风。

一个老人躺卧在凉席上，见有人进来，他略略仰起身子，眼巴巴地望着我这个贸然闯入的陌生人。

他就是波娃的父亲，今年七十岁了，兄弟四个，他排行老大。当年生产队时，他也曾经是个好劳力。然而时过境迁，那个干活利落的男子汉，因为十几年前一场脑中风，就不再强壮，不能干体力活，甚至走路都不能好好走。原本家底不厚实的家，变得更加的窘迫。

今年已是44岁的波娃，由于家境清贫，至今仍孑然一身。如此家庭，有哪个女人会来此忍受煎熬和痛苦呢。

在我们交流间，有时候波娃会忽地漠然无神地望着屋外，屋外树上的知了正在拼命地叫着。面对此景，我和老薛心里都不是滋味……

二

1991年，波娃十六岁，因为初中毕业，他没有考上高中，就回家务农了。

刚回到家，波娃感觉挺开心的，他原本就不喜欢上学，如今离开学校，他如同逃离鸟笼的小鸟一般开心快乐。那时，他父亲还很健康，经常带着他去地里干活。

渐渐地，他觉得在地里干活，太费体力太劳累了。一天，他对父亲说，他要去乡里麻花铺学煮麻花。

那年，波娃十八岁。老板每天给他五元钱，一月下来也能挣一百五十元。

他一干就是五年，工资也涨到四百多了。然而，煮麻花是十分辛苦的。天热的时候，坐在房间内，身上的汗如雨下；天冷的时候，裸露在外的双手冻得通红。波娃从乡里煮到县城，只是工资没有涨多少，而且更加辛苦。每天煮麻花停工以后，他还要骑着摩托车回村里的家。

如果不是波娃他父亲得了脑中风，不能干农活的话，也许他会一直把麻花煮下去。父亲生病，一下子给了波娃沉重的打击，立马感觉到生活的艰辛。他没有兄弟姐妹，一家三口的生活重担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后来，波娃父亲病有所减轻，能下床生活自理了，他就随村里人出外打工去了，山东、天津等地，什么样的体力活他都干过。

时间已进入了二十一世纪，每月的工资也涨到了两千多块钱。只是父亲每月近千元的医药钱，让他挠头不已。他咬着牙，干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他每月的工资要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委实有点捉襟见肘。

三

波娃家的生活的确很窘迫，让人看着心酸。

后来，村里扶贫工作队来到他们村，把他家定为帮扶对象，并出资数千元帮助波娃家修建门楼、砌好院墙，又买了五只羊送给他，加上他自己买的五只羊，他成了十只羊的“羊倌”了。

波娃瞧着围在他身边的羊，温柔地笑了。那些可爱的小羊儿，“咩、咩”地叫着，把波娃心都叫融化了。虽然羊有时候也调皮不听话，他手里的鞭杆只是轻轻地甩一甩，舍不得下手“惩罚”他的羊。刚领回来的羊没有羊圈，他就先圈养在家里的院子里。热闹倒是热闹，只是院子里羊屎蛋多了。

每天早上和傍晚，波娃去地里放他的羊。听他说，去年一年，他卖了有二十几只羊羔，纯收入有一万多块。

今年开过春，他花了不多的钱买来一座空院子，又投资四千多元，搭了一间简易彩钢棚（可以睡觉的），用预制板筑起一道围墙，给自己和他的羊儿建起了一个“新家”。

波娃念念不忘的是前些日子，他在地里放羊时，一只羊舔食村民除草后扔在田间的“百草枯”瓶里残渣，中毒身亡。让他很是心疼了好久，一只羊要卖六七百块钱呢。

前几天，我跟着波娃参观了新盖的羊圈，三十余只羊零零散散地躺卧在羊圈的各个角落里。问他今后有何打算，他说，今年最大的心愿，就是先置办一台粉碎机解决羊饲料的问题，再逐步扩大养羊规模。不过，目前维持在三十只羊就行，太多了，一个人不好管理。

我打趣地问他，有没有打算娶个媳妇，他羞涩地挠了挠头，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是呀，等到波娃有了更多的收入，幸福和美满就会向他招手呢！

不知不觉中，时针已指向下午五时，每天这个时刻，是波娃放羊的时间。

手拿鞭杆的波娃，赶着那群欢叫着的绵羊儿，轻快地向有青草的山沟或坡地走去。

远远的传来那首十分熟悉的歌曲《牧羊曲》：“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山花俏/狗儿跳羊儿跑/举起鞭儿轻轻摇/小曲满山飘/满山飘……风雨一肩挑/一肩挑/风雨一肩挑……”

一阵凉风吹来，忽地想到，今天立秋呢。放羊倌波娃看着他的羊群心里暖暖的，这个秋天他应该拥有丰盈的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