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德：迷人的喇叭声

迷人的喇叭声

□张志德

九旬老母，忽然迷上了喇叭声。不论是汽车还是摩托车，只要她听见了喇叭声，就立即拄着拐杖往大门外走，而且是急急的。

她坐在大门外，笑眯眯地看着东来西往的汽车和摩托车。要是开汽车的人停下来与她说话，她总是首先问：“这汽车是你家买的吗？”如果你说是，她便咧着没牙的嘴说：“好！好！我孙子们也买了小汽车呢！”

这两句话是母亲非说不可的。

在农村，二十年前能买起摩托车的，都让人十分艳羡；至于买小车，那都是“公家”的事，私人从来不敢想。母亲是清朝过来的人，受了多年的穷，她觉得现在能吃饱穿暖有钱花，就是天堂的日子了。她睡梦也没想到大孙子高峰能自己开一辆小轿车回来，说是自己买的。开始她以为听错了，揉了揉耳朵问：“你说是你买的？”

“奶奶，是我买的。”高峰爬在她耳朵上大声说。

“真的？”母亲以为孙子与她在开玩笑，不相信地又问。

母亲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车前，用干柴似的手在车盖上摸了又摸，说，黑色的，胖乎乎的，油光闪亮的。随后她绕着车看了两圈，说：“打开车门，让我坐坐。”

大伙扶着她进去坐了半天。她边看边摸着说：“我们家真的有了小轿车了！”她猛然想起了什么，给高峰说：“按按喇叭，让奶奶好好听听！”

孙子按了一遍又一遍，可她总说她还想听。

第二年春节期间，二孙子和三孙子同时各开回一辆小轿车。奶奶听说，一下子惊呆了，瞪着从未见过的大而发亮的眼睛看着他们，嘴唇有些微微地发抖。

“你们刚才说啥？再给奶奶说一遍！”她一个手拉着一个孙儿的胳膊，盯着他们的脸说。

“奶奶，我扶您老去看看车吧！”二孙子高明凑在她脸前说。

“噢，走！走！一下又买了两辆车，咱们家就有三辆小轿车啦？这是真的？！”说完她哈哈哈地大笑了一阵，也不拄拐杖了，拉着两个孙子的手就走。

母亲到了大门外，巷道里真的有两部崭新的小轿车。高明指着前边一辆车说：“奶奶，这是我买的。”她围着车看了一圈，低头看了看车轮子，抬起身，拍着高明的屁股说：“老二，你买了个车弟弟。车小利火，跑得快！”

“奶奶，来看看我买的这个白车！”三孙子高升把祖母扶到后边的车子跟前。

“这车细白细白的，像丫头的脸。老三，你也真会挑！这白车像个雪蛋蛋，不管白天黑夜，人都能看清楚，很安全的！”

“嘟嘟——”一声喇叭叫，大家回过头去。

“大哥回来了！”高升叫道。

三部小轿车一字儿在大门外排开，母亲真是看傻了眼。她喃喃地说：“如今的小轿车就像自行车一样，一人一个了。这社会好得没法说了！”

“奶奶，您和我爸妈都坐上，到外面看看风景去！”三个孙子都这么说。

奶奶听着三部轿车不同的喇叭声，就像孙子们小时候喊奶奶的叫声，她感到兴奋、激动——她非常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