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愿 （散文）_赵永刚

2014年母亲八十寿辰，我们兄妹五人合计在县城大饭店为她做寿。然而，一生勤劳俭朴的母亲却摇摇头说：“现在你们都出息了，我很高兴，但不如今儿咱们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在家吃个团圆饭，还能唠唠家常说说话！”我知道，母亲是怕花钱，怕我们铺张，她心里永远想的是我们啊！就这样，我们四世同堂近三十口人挤在一百来平方米的单元楼，欢聚一堂，为母亲过了一个简朴的八十大寿。

母亲曾对我说：“我这一辈子种庄稼、理家务、管孩子，没有出过远门，就是有一个念想，去远处逛逛散散心！”是啊，我怎么就没有这样想过呢？也怪我多年来忙于工作，忙于事业，把母亲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的事给忽略了。

慈祥的父亲接着强调：“你妈是全家的大功臣，八十岁了就这么一个愿望，她现在还能跑得欢、走得快，你们有时间就陪她逛逛吧！”

那天，妈妈说出了她的美好心愿：坐飞机，看大海，逛首都，看升国旗！

母亲的心愿、父亲的叮嘱，我郑重其事地拿出笔记本，一句句记了下来，并初步规划陪同父母亲出游。几天之后，我们兄妹五人商量列出了外出游玩的清单。

为了实现母亲的第一个心愿，我们兄妹五人选择了上海。然而，在选择坐动车还是乘飞机时，大家各执一词。最后拍板决定，让患有心脏病的母亲准点吃药，满足她老人家坐飞机的愿望。就这样，我们从运城登机，两个小时之后降落上海。在飞机上，母亲满面笑容，一路说个不停，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第二天早上，我们带领母亲到上海最繁华的陆家嘴闹市观赏。母亲在繁华的上海看花了眼，指着摩天大楼说：半截钻到云里头了！说得我们哈哈大笑。我们轮流搀扶着母亲缓游，她嘴里一直唠叨着说：“好，好，就是好！”母亲喜欢得合不拢嘴，依偎着父亲与我们兄妹五人在金茂大厦前合影留念。

第三天，我们来到了举世闻名的上海世博园，陪同母亲进这厅到那厅，连续参观了五个国家的展馆。我半开玩笑地对母亲说：我们都工作几十年了，连香港都没去过，您刚来上海半天，就游览了五个国家，不简单啊！母亲高兴地说：“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我们的祖国真是太伟大了，发展很快，真真了不起啊！”我惊诧了，这哪里是一个农村八十岁高龄老太太的话语呢？！

上海之行，让母亲高兴了好长时间，我们兄妹几人总算是完成了母亲的第一个心愿。

2015年春节，我在海南博鳌租了一套房子，就是为了让母亲能尽情地观赏大海。人常说，要有大海一样的胸怀。母亲的胸怀比大海还要宽广，比黄河还要激荡。一个在稷王山下种田养兔的家庭老妈妈，被儿女们接去海南观大海吃海鲜，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长途奔波抵达海南。把母亲接到海南博鳌后的第二天，我陪着母亲到博鳌论坛馆参观。母亲虽认不了几个字，但她看了图片介绍后，一个劲地赞扬中国了不起，慨叹中国倡议的“一带一路”……母亲欣喜地说，中国已不是先前的中国了，我们赶上了好时候！

之后，我又陪母亲游玩了亚洲湾，让她对亚洲的异国风土人情有了初步的了解。尽管亚洲各国风景习俗各不相同，但母亲还是反复念叨：“中国好，大海好，中央好，政策好，治理好，环境好！”母亲一连道出六个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有这样的母亲，当儿子的我也倍感自豪！

随后的几天，我陪着母亲看海南山寨楼阁风土人俗，聆听大海的故事，陪母亲品尝一辈子也没有挨过嘴唇的各种海鲜，尽管龙虾和蜗牛等，母亲品尝得很少，但她那满是皱纹的脸庞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的妈妈知足了，我的母亲欣慰了！

不知不觉一个星期过去了，母亲吵嚷着要回稷山：“这里风景美得很，就是太潮湿，还不如咱稷山好，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带了电褥子给母亲铺在床上哄她，现在是过年期间，一张飞机票两千块贵着哩，而且还买不下，过几天飞机票便宜了咱们就回去！妈妈一辈子省吃俭用惯了，一听机票这么贵，就答应再待几天。

就这样，在海南的每一天，我陪同母亲一天看一个新风景，一餐吃一个新海味，快快乐乐过了元宵节才回家。在登上飞机的一瞬间，母亲十分开心，还转过身，扬起她那饱经沧桑的手摇了摇说：再见了海南岛，再见了大海！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飞机坐了，大海看了，母亲最后一个心愿是到北京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

2016年农历八月十二，再过三天便是中秋佳节。在这菊花飘香的美好时光，四弟陪着母亲父亲从运城坐飞机，到北京天安门看升旗。然而，没想到的是，在北京，母亲却发生了意外。

到北京后，四弟首先陪父母亲吃了京城名吃——庆丰包子，还与我们全家进行了视频通话，看得出母亲心情很不错，我也非常高兴。

八月十三早上，四弟突然来电话告诉我：母亲脑梗了！这坏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我一下子蒙了。当即，我们兄妹四人开车直奔北京。一路长途奔波，在医院见到一向健康爽朗的母亲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我的心都碎了，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母亲，亲爱的母亲，您莫不是太累了想休息几天？昨天您还谈笑风生，今天咋就躺在医院了呢！由于家属不能在病房久待，在医院过道里，我们听父亲分析母亲脑梗原因：母亲患有心脏病、高血压和高血糖疾病，来京城前，市蒲剧团在县里唱了三天四夜戏。“看不够的大戏，拾不完的秋。”母亲是个戏迷，白天晚上一场不落，兴奋得几天没按时服药，老父亲抱怨自个儿没操心。我说：“谁都不怨，全力以赴给母亲看病才是关键。”于是，我们兄妹五人轮流值守在母亲病床前。

八月十九日，恰好我守护当值，主治大夫说：“你母亲颅压过高，需要马上手术。”首都医疗设施都是一流的，不容置疑。手术后，母亲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嘴上戴着呼吸机，鼻子上插着氧气瓶，身上挂满了管子。目睹着母亲的症状，我的心在流血：亲爱的母亲，您年轻时为全家人日夜操劳，岁数大了又在医院受这般罪，老天不公啊！在北京整整住了一个多月医院，我们精心伺候，尽心照顾母亲，她好转之后，我们便把母亲转回到稷山县人民医院。

2017年阳春三月，母亲出院了。但她行动不便，坐上了轮椅。由于我们兄妹都还要上班，父亲也年近九旬，只好请了个勤快利索、态度和蔼的中年保姆来照顾母亲。

在母亲坐轮椅的日日夜夜中，我们做儿女的唯一心愿就是：让她减轻痛苦，忘掉忧愁！于是，我不时地带着父母亲开车缓行，到河东一带旅游景点散散心、尽尽孝，以实现母亲再次到北京看升旗的夙愿！

好在我已退休半年，前几天，我去看望母亲时，再次提起让她一睹升国旗的威武仪式，86岁的老娘信心十足，把她的拳头紧紧握住，兴奋地点点头。看着她老人家开心快乐的样子，我轻轻转过头来，偷偷地哭了，直抹眼泪。母亲的心愿，我们一定还会找时间帮她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