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水谣 （散文）_刘红娟

一弯涧水缓缓地流淌着，唱着古老的歌谣依偎在小村旁。涧边一排杨柳婀娜多姿、亭亭玉立，那垂柳像姑娘们飘逸的长发拂过水面，碧波荡漾、美丽如画。时过多年，那熟悉的影子、那欢乐的笑声、那优美的柳笛声和涧水里打水仗的嬉笑声，偶尔也会浮现在眼前。

两三个娃山前，七八头牛涧边。山坡上碧绿一片，一只只小羊羔像盛开的棉花朵，叽叽喳喳的鸟鸣使山坡热闹非凡。山前的涧水流淌在唐诗宋词里，年复一年。涧边绿莹莹的一片青草地，七八头牛儿正低头吃着青草，涧旁的山崖上长满酸枣树，鸟雀站在摇曳的树枝上唱着欢快的山歌。几个放牛娃坐在涧边的柳树下，男娃折了许多柳条，憨憨地一笑，递给女娃编织；女娃嘿嘿一笑，露出缺一颗门牙的雪白牙齿，那纯真的笑脸、那甜美的歌声、那可爱的表情，让人禁不住嗤嗤掩笑。女娃编织好第一顶花草帽先给男娃戴上。男娃威风凛凛，小手叉着腰，手拿一把小木枪高高举过头顶，用娇嫩的声音喊着：“同志们，冲啊！”小女娃也紧随着拾起一片大树叶一卷，放在嘴边学着司号员那样吹，“嘟嘟嘟……”，好像电影里的八路军在冲锋。男娃拿一段光滑的柳条在手里扭了几扭，柳条就完整脱皮，再把柳皮的一端外皮磨软，试着吹了一下，开心地说“响了，能吹响”，立马就送给女娃。女娃高兴地噙在嘴里吹，这一吹就吹来天籁之音，招惹得蜂蝶翩翩起舞，牛儿也张口吟唱，鱼儿也跳出水面。那美妙的旋律至今还回荡在村外涧水上空。他们戴着自织的花草帽，吹着柳笛，赶着牛儿在晚霞的陪伴下嘻嘻哈哈地回家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涧水潺潺，涧水潺潺响，跳下了山冈，越过了草原，来到我身旁，涧水呀涧水，你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唱着歌儿，弹着琴弦流向远方。涧水从远古流淌至今，沃灌着村民的心田，人们祖祖辈辈浸于其中，沐浴其恩泽而成长。

时至盛夏，一群小伙伴光着脚丫子，头戴花草帽站在涧水里，有的抓蝌蚪，抓小鱼，有的玩打水仗。打水仗最有意思，涧东西各站一排，男女娃都有一个队长。男娃和女娃队长一声令下，水仗开始了，队友们玩得热火朝天，有摔扭在一起倒在水里的，有抬起腿碰对对的，有拾起小石头扔到水里算是投炸弹的。兵对兵、将对将、虾米对蝌蚪，男娃队长和女娃队长决胜负。男娃一个箭步扫腿进攻，女娃来了个鲤鱼跳龙门躲过，溅起浪花朵朵；男娃一个老虎下山扑过来，女娃来个游龙摆尾跳跃开去，男娃投来一颗炸弹炸营，女娃立刻倒挂金钩猴子捞月，踏过的水花像玉片飞溅。在阵阵掌声和呐喊声中，女娃队战胜了男娃队，伙伴们的衣服都被涧水浇湿了。玩得筋疲力乏的小人儿们，个个躺在柳树下伴着蝉鸣声进入甜甜的梦中。

山崖沟壑长酸枣，儿时美味似珍宝，瘦骨少肉嚼半晌，野生鲜果话童谣。山沟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酸枣树，那红彤彤的酸枣就是孩子们的鲜果。成群结队的人去摘酸枣，男娃和女娃把牛放在涧水边，也去山崖摘酸枣了。他们一边走一边谝。男娃对女娃说：“我要让你吃到最大最红的酸枣。”男娃比画了个圆圈像鸟蛋那么大，女娃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有那么大的酸枣吗？”“有！”男娃肯定地说。男娃勇敢地走在前面，女娃边走边说：“昨晚我就梦见吃大大的酸枣，可甜啦！”两个小屁孩面对面甜甜一笑，继续找。“你看！”女娃大声说。男娃顺着女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大好红的酸枣呀，他们还没吃过这么大的酸枣，只是它们长在高崖上，密密麻麻的枣刺扎得人没法上去。男娃看着女娃快要流出口水的样子说：“等着，我一定给你摘下来。”说完，男娃就跑回家拿来长木棍和镰刀，他用镰刀割开一条路，再拿长木棍打枣，可还是打不到，他恨自己长得太小，要是能爬到半山崖就好了，说着就开始攀爬。他顾不上刺扎的疼，一步一滑爬上去，可是脚下一滑，人从半山崖上摔下来，枣刺划破了衣服、勾烂了胳膊，鲜血直流。女娃害怕地哭喊着：“不要了，咱们回家。”男娃坚强地摇了摇头，顺手抓了一把“面面土”按在流血的胳膊上，又向上爬。他抓紧一个小刺根攀爬，爬到半山崖上站好后，小心翼翼地背靠在那里，再抡起长木棍朝着酸枣树打去，又红又大的酸枣掉落在地上。女娃一边捡，一边咧嘴笑着，足足捡拾了一小箩筐。男娃像旗开得胜的将军站在女娃面前憨笑，女娃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抬头看男娃时，发现他那花猫般脸上还在流血。女娃心疼地赶紧拔了一棵刺芥，把刺芥叶子放在手心揉碎，又把刺芥的汁液涂在男娃的患处，血立马止住了。女娃悄悄告诉男娃，这是她妈妈教的偏方。两个纯真无邪的孩子说着、跳着、笑着……

清澈的涧水载满了童年的故事，滋养了一帮少年，他们汲取山水之养分、天地之灵气，长大后更像涧水一样流向祖国各地，永不停歇，发挥光热。无论从事着什么职业，他们始终忘不掉的是家乡的涧水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