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薯香（散文）_任良杰

小时候，冬天是父母亲忙完农活后最消闲的季节。屋外寒风刺骨、雪花飞舞，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烧得通红的火炉旁，大口吃着蒸烤的香甜甘绵、热气腾腾的红薯。情景美好，场面温馨，薯香诱人。

那时的冬天，缺吃少穿，红薯成了人们餐桌上的美食。“红薯汤、红薯馍，没有红薯不能活”，是红薯养活了我们。小小的红薯只要到了母亲的手里，就像变戏法似的，能翻出多种花样。我和弟弟吃着母亲做的红薯，像饿急了的馋猫一样，憨态可掬。

记忆中我家有两大块红薯地，一块是南岸地，一块是厦后地。南岸地的土质属黄绵土，浇水便利，适宜栽种高产量的薯苗，结出的红薯个大、透红、香甜；而厦后地属沙碱地，长出的红薯细长、发白、甘绵。

秋天霜降前后收获红薯，我们几个放学回家像小鸟一样，飞跑到地里帮大人干活。红薯还有的开着花，藤绿油油的，用手扒开墨绿的肥硕叶片，只见拱出的红薯依偎在一起，就像一群贪睡的小宝宝。有了上次的教训，我不会再傻乎乎地把它挖破了，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拔出来。形状各异的红薯，有的体型健壮，有的修长好看，有的表皮光滑，有的肉质厚实，当然有萝卜形、圆形……

红薯下到地窖后，母亲也闲了，就开始张罗着给我们做红薯吃。她从地里剪一些鲜嫩的薯叶和藤，或者把红薯擦丝做成一道菜团子，我们蘸着蒜泥酱醋，狼吞虎咽，味道极美。母亲用蒸熟的红薯掺点玉米面，滴少许食油烙成金黄色的红薯饼，又熬制红薯汤，我们边吃边喝，津津有味。母亲最拿手的是把红薯切片、蒸熟，晒成红薯干，筋道绵甜，我每次上学都用小塑料袋装点，让同学品尝，他们夸我的母亲手艺好。那时，我在同学面前甭提多骄傲、多自豪了。

母亲不怕烟熏火燎，把红薯放在锅灶里烤、在炕灰中煨。这样出来的红薯外焦内嫩、甘绵可口，我们几个争着抢着要分食。小弟因抢不到急得都哭了。这时母亲用手指我，嗔怪道：“你是老大，老大就得有当老大的样子，凡事要让着弟弟，让他先吃。”我那时还小不能理解，心里颇感委屈。

常常，我们是一边吃着红薯，一边听母亲讲着红薯的“前世今生”。她说：“红薯是一位叫陈振龙的福建人从菲律宾岛引进中国的，又名红苕、番薯、地瓜等，粗生贱养，耐抗干旱，风雨不能侵蚀，被皇帝赐名‘土人参’，还能治便秘。”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没有文化，她讲的这些关于红薯的传说和故事，是从我那早逝的外公那里听到的。

有母亲在，家就在。母亲做出的红薯味道，伴着我们一天天长大。那才是我们家乡地地道道的美食佳肴。母亲做出的红薯香味，弥漫在大街小巷。

去冬至今，我再也吃不到母亲做出的红薯味道了。想念那阵阵诱人的薯香，更想念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