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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父亲是位诗人_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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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6-19 10:59: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来自偏远山村,中考有幸被市重点中学录取。记得刚来到新学校、进入新班级时,我看见同学们都穿着光鲜,而我穿着朴素,心里产生了自卑感,不敢与同学们交谈,总是一个人保持沉默。

有一次,班主任张星桥老师要我填个人档案,档案中有一空格是父亲的职业。当时我心里极其苦恼,我是一个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孩子,不怕条件艰苦,不怕跌倒疼痛,却害怕别人的歧视,说我是乡下佬,说父亲是个农民。最后,那一空格我没有填,就这样搁着。

时间就这样过了两个学期,第二年暑假,我回到乡下,帮家里忙农活。我没有向父亲诉说我在城里读书的“悲惨”遭遇,这也是没必要的,因为父亲根本没有时间听我这无聊的诉说。

父亲是个勤劳的农民。每天早晨,太阳还没醒,山也还没醒,父亲醒了。他用肩上的犁,划破山间小路上的夜幕,咳嗽声摇动树枝,惊醒了山。山的另一边,是留有父亲脚印的田。呼吸着泥土的气息,父亲在田中移动,稗草没了,田埂的杂草也不见了,却钻出一排排禾苗。这些禾苗,被父亲的手抚摸着,站得笔直,就像父亲教育我,要做笔直的人一样。

终于,禾苗和我,长高了。慢慢地,父亲的背后,谷穗却弯了,那一列列整齐地低着,是在向父亲致敬。这又让我看见宽厚的古铜色的父亲的背,亦裸在故乡的土地上,身旁躺着金黄的谷穗。父亲的背,像一把刻满花纹的弓。

太阳火辣辣的,没有风。父亲的手不停地挥舞着,谷穗一茬茬倒下,划过父亲的手,刻下一道道口子,殷红的谷粒大的血珠渗了出来,父亲头也不抬。

天空很蓝,太阳无情地放射它的金箭。父亲的背上下起了雨,沿着沟沟壑壑,在脊梁处冲出一条河流,熠熠闪耀着大理石般的光芒。这光芒刺痛了我的眼,我的眼湿润了。不知怎的,父亲背上的汗水变成了泪水,涌上我的眼。

我的胸腔急剧膨胀,曾经平静的心海骤然掀起狂飙巨浪。我不知道是该赞美,还是感动,只觉得心里有苦涩的味道,艰难地泛起。

父亲的背,就像块不朽的碑,永远立在我的心上。

仍记得每当暮色降临,父亲撵着羊群,挥舞手中的枝条,而我则伏在父亲那暖烘烘的背上。父亲的背像棵树,庞大、粗壮、参天、茂盛,让我感觉好舒适。闻着父亲身上那淡淡的泥土清香,只觉得那乡间的山路好短,好短哟。

父亲一路背着我,一路唱着山歌。山歌成为一只自由鸟,穿梭于深幽的丛林,飞翔于广阔的蓝天,畅意地释放内心的激情。

很快,我又要回城里上学了。在我踏上去学校的车时,只有母亲来送我。望着山头的那边,此刻,我读懂了父亲。父亲是一位沉默的诗人,古老的土地是父亲永恒的诗页。而此时,父亲仍然在上面艰难地播种诗行。我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他的身影,他正在雷电下穿行,在风雨中穿梭。在天空之下,父亲辽阔的身影饱满了田野的视域。我相信,父亲是一位高瞻远瞩的伟大诗人,他几十年来,用血液写着一首长诗。而我依然相信,若干年后,我该是父亲笔下最优秀的诗章。

当我回到学校后,我重新拿起笔,笔尖充满自信和自豪地在个人档案中留下的空格处写下了:父亲——诗人。

父亲在我们心中,永远是很伟岸的形象。他外形高大、肩膀宽阔,我们小时候,他可以把我们高高举起,当我们累了,可以依着他的肩膀。父亲刚毅的性格,也常常是我们精神上的支柱,有了父亲的鼓励,当我们面对困境时,就会多一份从容。我们常常听到这么一句话,父爱如山,如山一般深沉,如山一般坚强,父亲总会给我们很强的安全感啊!

每每想起父亲在田间辛勤劳作的画面,我心中总会涌起些酸楚。但,在我的心目中,我可以骄傲地说,我可敬的父亲永远是一位伟大的田园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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