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诗中的炊烟

宁夏回族自治区中卫沙坡头风景区王维观景台 （资料图）



《红楼梦》第四十八回写香菱向黛玉学习写诗，进步神速，很快就悟出了诗中必须有简明醒目、令人难忘的形象。她按照黛玉的要求读了一些王维的诗后，向黛玉汇报自己的心得：“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这‘余’字和‘上’字，难为他怎么想来！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湾住船，岸上又没有人，只有几棵树，远远的几家人家做晚饭，那个烟竟是碧青，连云直上。谁知我昨日晚上读了这两句，倒像我又到了那个地方去了。”

香菱已懂得欣赏诗，注意到诗中所写的傍晚时分的“孤烟”了。蓝田山中民居甚疏，炊烟少而分散，很容易产生画意与美感。香菱联系自己进京途中亲眼见过的远处零散的炊烟，对王维诗篇用字的精准和浓郁的诗意表示了由衷的钦佩和激赏。

在古代，炊烟历来是让人产生美好联想的东西，觉得是一道亲切美丽的风景。“渡头”一联出于王维著名的五律《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秋天的傍晚，王维扶着手杖伫立于辋川别墅的门边，悠闲地欣赏蓝田山中夕阳下的美景，只见山色苍翠，渡口处的水面映着落日的余晖，一片灿烂。耳边只听到秋蝉的吟唱。太阳行将落山，炊烟袅袅上升。自然美景与人间烟火一片和谐，王维用这样的笔墨描写自己宁静的生活和心态，大有古代高隐之意——诗末以陶渊明自拟，恰是水到渠成。

这首诗是王维写给裴迪的，既然已自比古人，那也得把对方比拟为古人才般配，于是便说他很像是楚狂接舆——大约在同王维一道欣赏美景时，裴迪曾很高兴地放声高歌吧。

陶渊明早已在诗里写到过远处村落里的炊烟，其《归园田居》（其一）后半云：“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鸡犬之声相闻，又远远地看到炊烟，充满了生活的动人气息，这正是陶渊明先前梦寐以求的乡村生活，可喜的是他在归隐后已经获得了这种宁静——王维也十分欣赏朴素宁静的隐居境界，所以他要自比为五柳先生陶渊明，尽管二人其实有很多不同。

顾农/文  （《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