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与爱的野性之美 ——读梅里美小说《卡门》

赵爱玲/文

    梅里美的小说集《卡门》是我在2010年10月外出学习时的购书。不知怎么，当时的十几本书都读完了，唯有《卡门》我一直没读进去。我个人的阅读习惯吧，读小说也需要相符合的心境。时隔两年后，我忽然就读进去了，而且有点放不下的感觉。可能与目前的境遇有关吧，在这本书里找到了宣泄。

    小说中，女主人公卡门的美充满了野性和诱惑。“她笑的时候，谁都会神魂颠倒”，美色和她的巫术、狡诈一样是她的武器。她不择手段，蔑视和反抗来自社会和他人的任何束缚：“宁可把整个城市烧掉，也不愿坐一天牢。”与一起工作的女工一言不合，挥刀就在对方脸上画下一个十字。男主人公唐荷塞为了爱她，成了强盗和杀人犯。他骂她是“妖精”，她也说自己是“魔鬼”，“不许我做什么我立刻就做。”她风流成性，情人无数，唐荷塞把她的情人杀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她不再爱唐荷塞时，唐荷塞怎么哀求，甚至用厨刀来威胁也没有用，“作为罗姆，你有权杀掉你的罗密（妻子），但卡门永远是自由的。”她宁肯死也绝不改口或求饶，连中两刀，“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梅里美笔下的主人公卡门有着狂热激情的原始动力，为了自由轻易地毁掉自己的梦想、自己所爱和希望，甚至轻易地毁掉自身，连命运也视同儿戏。在我们眼里，卡门是极端的人，危险的人。她毁了她自己，同时也毁了唐荷塞。不过，准确地说，也不是她毁了他，是他太爱她愿意毁了自己跟着她做强盗。但是，当卡门不爱他了，爱他会失去自由，对卡门而言自由高于生命，没有自由的爱宁肯不要生命。

    卡门之所以被称之为“邪恶之美”，是因为她的绝对自由很多情况下是以伤害他人为基础的。抢劫然后杀人，她不承认现实的规则，这是她的邪恶之处，说她美，是说她始终坚守属于自己的规则，内心有着真实的爱与自由，她的丈夫被关押在监狱，她数年营救丈夫，终于营救出来在唐荷塞看来丑陋的男人，而且她只承认这个唯一的丈夫，唐荷塞只是她的情郎，最终为了听从内心的爱声音，宁肯从容赴死，也绝不违背自由的旨意。这点正是卡门吸引人的地方，我们抛开规则看卡门，就会为我们自己平日的伪装羞耻，从这个意义上说，卡门是彻底的化身。她是这个世界的另类和稀有。我们的大多数，有着强烈的规则意识，生活在责任和规范之中，做着循规蹈矩的为人师表的工作，不断用规则削减自己内心疯长的自由精神。就在最近，我仿佛在沉睡之中苏醒过来。之前那个充满邪恶的卡门忽然就变得可爱了，她的某种特质深深吸引了我。我明白，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这是一种投射，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这个人多么好，而是自我身上缺失的地方在对方身上发现了唤醒了。在现行的体制里生存，我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唯恐殃及个人或他人。卡门和唐荷塞的悲剧就在于人的原始自由与社会意识形态的矛盾冲突，而冲突的结果就是鸡蛋撞石头。悲剧自然是必然的。正如孟德斯鸠所言，自由是做法律许可的任何事。

    但是，当我们愤怒的时候或者当我们为爱痴狂的时候，我们在某个时刻心里会狠狠地说，就让我做一次波希米亚人卡门吧。只是，我们缺少卡门那种宁死不屈的勇气和彻底无畏的自由精神，我们至多在“犯糊涂”之后，做个忏悔的唐荷塞，把自己送上灵魂的法庭。我们在特定的文化里浸润了数千年，别说心动就连骨头也软化掉了。我们习惯于生活在常态之中。所以当我们再次看卡门的时候，我们不自觉地仰视而且认为她所处的境遇才是非常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