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戴媳妇为黄二的孙子犯了难_老爷庙（八）

孙子小树拿走老戴三百元_老爷庙（八） 作者：袁省梅

老戴没找见一张纸，气呆呆地叫媳妇到小卖店找个纸笔去。

媳妇刚走到门口，碰上了小树，就小树小树地喊，叫小树给她个纸笔。小树呢，没了平日的灵醒样，站在巷口木木呆呆地看着她，畏畏缩缩地叫了她一声婆，眼里就漾了满眼窝泪水。她赶紧走过去，抓了小树的手，说，咋哩呢我娃？给婆说咋了呢。

小树蠕蠕唇，没说话。

她帮小树擦抹了泪水，你爷打你了？小树摇摇头，泪珠子在脸上左一行右一行乱流。

挨老师骂了？小树还是摇头。跟同学打架了？婆，小树唤她一声，怯怯地说，我想买个手机，好几个同学都有手机，有了手机，给我妈打电话就方便了。

她点点头，把小树脸上的泪花子擦干净。小树的头埋到了胸前，婆，我妈寄了钱，我就还你。

老戴媳妇一下就愣怔住了。原来是，钱叫小树拿走了。

原来是，钱叫黄二的孙子偷了。这个黄二，还逼着老戴写道歉信。老戴媳妇气得要扯着小树找黄二去。她气呼呼地问小树，你爷知道不。

我不敢给我爷说。小树呜呜地哭，婆你别给我爷说，我爷知道了会打我。小树说，婆，我肯定还你，你别给我爷说也别给旁人说。

老戴媳妇看着小树，她的手一下就软了，好像面前站的是自己的亲孙子，心疼了，你这娃呀，咋能做这瞎事呢。老戴媳妇说，手机买下了？小树点点头。老戴媳妇说，一个手机好几百上千块的，你咋不都拿走？小树说，用不了那么多，同学的旧手机。

老戴媳妇说，还拿别人的了没？小树抬起眼皮，很快地看了她一眼，摇着头，没说话，头又低了下去。老戴媳妇说，我娃是好娃，可不能再拿人家钱，记住了吗？人家一根柴棒子咱也不能拿，记住了吗？小树点着头，泪珠子摔到了老戴媳妇的手背上。

老戴媳妇把小树的手握在手心里握了又握，以后有啥事了，给婆说，婆给我娃想法子，咱可不兴再这样。小树从背上的书包里掏出个黑手机，眼睛红红地看着老戴媳妇，婆，要不，你把手机拿上，我妈寄下钱了，我还你钱，再拿手机。

老戴媳妇把手机装到他书包，说，你拿个手机可不能乱耍，好好学习，你爷你妈指望你考清华北大哩。

夜里，老戴坐在炉子边，把一根旱烟吃得云里雾里。炉里还有点火，把他的脸映照得紫红闪亮的，皱纹像是刻下的样，一道一道分明的很。

老戴说，我真是辱没先人啊，做下这窝囊事，钱没找见，还要在老爷庙前贴个道歉信到大伙前给人道歉，白纸黑字的，你瞅他瞅的，比人打脸还疼啊，我咋做

下这瞎瞎事。

媳妇扫了老戴一眼，想安慰他两句，叫他以后做啥事不要毛毛躁躁的了，然她没有言语，眼睛倏地跳到了电视上盯着看，好像电视上演得节目多好看。

老戴说，你说那钱是长了脚了还是长了翅膀了，咋转个眼就不见了？咋就偏偏少了三百？媳妇的嘴抿得紧紧的还是没有言语一声。

老戴说，难不成老张给我钱时使了手脚？媳妇扭脸就啐了他一口。

老戴苦愁着一张脸，说，我就是在屋里在你跟前说说嘛，我又不出去说。老张数钱时你也在跟前是吧，瞅得清清楚楚的是八百三是吧。

媳妇恨叨叨地，就是人家老张给了你八毛三，挪个窝咱都不能找人家后账了，人前一句话，三间烂北厦，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不怕人嗤笑不要脸了是不是。

老戴说，那你说这钱咋了？好好的一沓子，独独的少了三张，就是风吹走也有个影影子，虫咬了也有个渣渣子，难不成那玉米杆会吃钱？把咱那三百块给吃了？媳妇听他说得可笑，噗嗤笑了，说，就当是叫风吹走了叫虫子给咬了，你心大点，别咬吵了，钱寻不着，再把你火出个好赖来。

老戴还要嘀咕，媳妇叫他把灯关了睡觉。

老戴睡不着，想着老爷庙墙上贴的道歉信，心里悔得不知道把自己骂了多少遍，一会儿想起丢了的三百，又郁闷得眼皮子摸了油般粘不到一起。

媳妇也睡不着，眼前的黑里总是小树的影子。她不知道该不该给黄二说说？一会儿想着为了教小树好，该说，转眼呢，又觉得不能说，都答应小树了。再说，要是说了，黄二不把娃狠揍一顿才怪，全村里人不知道了才怪，这么大的娃娃了，也有脸面了，知道个羞耻了，说出去叫娃以后咋活人哩，可不说，万一这娃以后不务正业了呢？也不知道小树爸妈啥时候能回来，娃娃成人，还是要爸妈管教才好，这俩口子把娃扔屋里咋就不管不问了呢？老戴媳妇真的是又为难，又担心，心里不知道把小树爸妈埋怨了多少遍。

她心说，要不，明个到老爷庙烧炷香，求告求告老爷去。

作者讲《老爷庙》 ：

故事是偷听来的。

两年前表姐嫁姑娘的时候。家里有了红白喜事，村里邻居没事了，就会过来看一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有活儿了，就卷起袖子干；没活儿，也不走，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地挤在一起天南海北地扯闲话。我去表姐家的时候是下午，活儿不多了，帮忙的人也都散了，只有一个胖女人和一个长发女人在沙发边择韭菜。跟这两个女人招呼了一声，我就坐在胖女人身边，跟她们一起择韭菜。

手里忙着，耳朵也没闲着，把她俩的闲妄说了人，给人写了道歉信，贴到老爷庙前，千人看万人看的，还不知道个羞不接受个教训，黑了张嘴又长了短了地怀疑人，也

不怕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