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霜红是故乡 胡春良 文

大山有汛，年年霜红；大山有情，岁岁秋浓。在这岁月的丰盈馈赠里，有一种情怀就是红叶一样的乡愁。

说起红叶，真的有许多话想说。

最早对红叶的印象就是杨朔的名篇《香山红叶》，而且还没弄明白这红叶是什么树种，总以为就是枫叶。

我的家乡在中条山深处的泗交下秦涧村。小时候，对大山里的一切，包括红叶都没有感到什么特别的，那只是山里司空见惯的存在。用句土话说就是烂树叶叶有什么好看的。

上高中那年秋假，有不少同学说希望开学时带些红叶来。我突然觉得家乡的红叶非常美，尽管不是枫叶，而是黄栌树叶。

秋天的黄栌树或在山冈上，或在悬崖上，或挤满了整座山坡，那份红艳铺天盖地、灿烂热烈。把家乡的山野装扮得那样狂野、浩荡、任性，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她们了，美得震撼，美得心醉。放牛时，我躺在黄栌树丛中，身下是荒草和积年的厚厚落叶，蓝天在上，阳光照射下的红叶叶脉分明灿若云霞，和白云相互辉映，那可是大自然绝美的造化创造。那季节留下的残缺斑痕，那虫虫噬咬留下的小孔都是那么自然隽永，一种残缺之美洞达心田。我第一次感到家乡拥有红叶是多么幸运。我迷醉在山林中，迷醉在黄栌树的丰盈秋色。我真不知为同学选哪一枚，似乎每片叶子都是最美的。整个秋假，在繁重的劳作之余，我摘选了许多红叶，连见多识广的外祖父也纳闷了：要那么多烂叶叶干什么！

我从山里带来的红叶，深受同学们喜爱，甚至一些男同学也将其当作宝贝夹在笔记本中，夹在课本中，更有不少同学为之写下优美的诗歌。许多同学都要求第二年秋天来我家乡看红叶。当然是真的来看了，一下来了十几位同学，他们感受红叶之美、秋色之美、自然之美。那次山行成为刻在心里的美好记忆，也成为心灵的熏陶与感悟。

黄栌树是家乡极为常见的树种，但不是良材，很难长成大树，树干也容易长裂。在家乡人们也不把它当作上好的干柴，因为燃烧时噼里啪啦里炸裂，火星四溅，易引发火灾。但这炸裂声还有它特殊的用途呢。早些年，人们在春节时把干透的黄栌树架在空旷的地方引燃，当鞭炮用。这黄栌木质地韧而绵，人们把木杆砍下来，放在大石头上，用斧头砸，当作火把用，生火做饭时也用于引火。所以人们尽管认为它不是好柴火，但家家备有。另外，黄栌木木质是纯金黄色的，那纹理特漂亮，人们会用木材熬成水，染棉布用。那时山里很难买到染膏，这黄栌木可解决了大问题。当年外婆就经常用它染棉布，至今还记着那份自然的风韵。

其实在家乡的秋色里，红叶种类是挺多的，柿子树，伍倍树，苦檀树，以及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树种，以不同的风姿把大山装点得格外有风采，你可以真正体会什么叫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可以感知生命的不同层次、不同情怀。正是由于有了自然的这份风情，我们的生命也就有了丰富的感悟。纵然人生坎坷，纵然生活苦难，总有一份诗意情怀、一份华章韵律留存心间。

离开家乡好多年了，也不是每年秋天都会回老家，也不是偶尔回老家正好赶上红叶最美、秋色最浓的时候，这红叶就成了一份心结，再也无法解开的心结。但凡有机会，总是疯了一般，用手机、用相机拍下家乡味道的美，在记忆里华彩绽放，幸福绵长。这是自然赐予的浓烈乡愁，生生不息，山高水长，风雅倔强。

说实在的，童年在大山里生活的日子里，什么样的秋色、什么样的红叶都是看到过的。那排山倒海的气势，那大山蓝天相连的宏阔，那雄壮的大犍牛穿行在红叶的浪涛里或者站在如火燃烧的山头上，山鸡飞起带动着红叶，芦苇如纱飘在红叶之中，等等，也曾感到美，但是在那贫穷的岁月里，生存代替了对自然所有的感悟，那种对美的感悟只是瞬间的，并没有太多的震撼，而更多是秋收的劳碌，对庄稼的珍视。如今，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生活好起来了，家乡的红叶华丽蝶变，成为精神世界的亮丽存在。

家乡有许多赏红叶佳地，柴家沟、韩家洼岭、顶场岭、十亩地岭、上岭、六亩地崖等，这些土土的名字让人无尽地怀想。每每秋深，这烂漫的惊艳的红叶就会如火燃烧，没有什么比这更浓的秋色，没有什么比这更醇更烈的乡愁。是啊，有乡愁的生命是幸福的；有风景的生命是宽广的，哪怕是不经意的风景。就让这红叶同生命一同燃烧，皈依永恒。山山峻拔，叶叶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