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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闫晓娟:这片土地我搞不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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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8-6 10:09: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片土地我搞不定啊

□闫晓娟

土地是城乡交界处的一座院子。除去住房和门房以外的建筑,几块水泥砖铺成的小路,在院子里方方正正围了个圈,圈外是黄土地,圈内还是黄土地,这样的作品没有丝毫设计感,一看就是脑子随机一闪的结果。窄窄的小路和等着被种植的黄土地,明显是海洋与陆地的比例。突然拥有这块土地,在城里憋屈惯了的我们有点慌乱,生怕土地被水泥砖盖住受了“委屈”,都赞成让它们多接受阳光,接受我们的目光。


这里的我们指的是父母和我,家里其他人的主要工作是偶然回来度假,或者指手画脚一番,然后离开,当然,也包括后来渐渐加入的我,尽管如此,仍会得到常住们欢喜雀跃的招待,常住是父母,他们是这土地忠实的主人,回乡建院是他们的心愿,因为他们要享受阳光,要叶落归根。

拥一座四方小院,养几只猫狗,种一园花草,安度余年。我也是极其渴望这样的生活,所以回乡建院,我也是主谋之一。

城里生活久了的人们都会有个梦想,那就是对土地的向往,对阳光的向往。几棵不妖不媚的海棠树于院一侧独立成园,树下置一厚重古木方桌,吃茶饮酒嗑瓜子;方砖路两边搭建一组长廊,天然的木质随着日久年长,长出苔藓,长出沧桑。


从架子上垂下密密的紫藤,或是高贵的欧洲月季王,在花香扑鼻的长廊中坐、卧、行、思,好不惬意;地面是整齐的草坪,能光着脚丫子在上面撒欢的草坪,最好绿得让人望一眼便不想离开;再在院子中心搭一个古色古香的木质小亭子,可以欣赏到春花冬雪,夏风秋月即可。还有,我这快乐农妇被金毛狗和一群鸡鸭鹅追着、围着要吃的,我满满地笑着,骂着,也老着……想到这里,我笑出了声。

出差回来,归乡时,那些被我规划好了的土地大变了样,要种海棠树的土地被种上了花生,要种月季和紫藤的路边被种上了葡萄藤,并被栽上了丑丑的用来绑葡萄藤的水泥杆。要搭小亭子的地方被栽上了一大片蒜苗。颇有成就感的老妈,指着房屋前的那两块小空地对着哭笑不得的我说,“西边那两块地留给你,你自己折腾去吧!”我的亲娘唉!亏你还记得给我留块地。

土地,那可是能变出粮食,变出花朵,变出好心情,孕育出生命的土地哦!这两小块地,还是让我激动得不知所措,就像要在一张难得的白纸上作画,让拿着画笔好久的我不知道怎样落笔。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种草坪,一直想要一块绿油油的草坪地,松松软软的,踩上像地毯一样舒服,还能缓解长期看水泥混凝土建筑物的视觉疲劳。平地、选种子、播种,都不容易。在老公的帮助下终于顺利种上了草。老妈听说我在地里种草,直怪我瞎折腾,浪费资源。

我把从西藏带回来的格桑花,种在了另一块地里,洒了种子浇上水。便又回到城里安然地朝九晚五了。

过了几周,老妈打电话来,你不管你的草了,也不回来除除草?本来种的就是草,还要除什么草?我笑老妈的糊涂。但站到草地前时,我傻眼了,我的自留地里,除了我种的草坪外,还长了好多蒲公英、刺节、马齿苋之类的杂草,它们明显都比我的草坪长势凶猛。


草坪以外的杂草们现在都很受欢迎,在城里人的饭桌上、茶杯里,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蒲公英利咽下火,刺节凝血消肿,马齿苋杀菌消炎具有“天然抗生素”的美称。除了我的草坪外,这些要除掉的杂草个个都有药用价值,一时间有点恍惚,竟不知该除去哪一个了!

我的草儿明显长高了,该是上割草机修剪整齐的时候了,这么点草坪买个割草机实在有点浪费,但不用割草机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买。离家时,购买割草机的念头很强烈,到城里一忙便丢脑后了,再一忙便彻底忘了。就这样一直没顾上去修剪它们。很快这片草坪早已不是草坪了,它们放肆地生长,速度超乎想象,几乎要成了呼伦贝尔大草原了。


很快就结出了草籽,这下好了,“草子草孙”都要在这里扎根了。邻居们来参观院子,老妈最不愿意引他们来这片结了草籽的地方,实在太让她觉得没面子,不光是她,我也觉得没面子,因为是我在管理。可是这么高的草,真是让人头疼啊!我实在没有勇气扎进草丛里与大太阳、与隐在草丛里的蚊子们奋战。

老妈建议我把草坪换成花,她说花儿看起来让人心情好。好主意,她终于能欣赏了蔬菜以外的花草了。草坪不好管理,我也有意换掉。这次要慎重,不好管理的植物一定不能要。我忙着咨询、了解、查百度,最后确定了种三叶草。这是跟草杠上了啊!在网上买了白花三叶草,此草花期长,又长得整齐,好在还不用管理,真是为懒人而生的花。眼下要做的是要把这些草铲除掉,给三叶草一片肥沃干净的土地。除草真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要除掉这些顽固的护坡草,想请它们离开是要费多大的劲。

我发出了铲除的指令,我的臣子——锄头,唯唯诺诺地对着土地点头。而那些结了籽的草,充满了生命力,在阳光下金黄耀眼,微风吹来它们个个摇头晃脑发出“哧哧”笑声,它们的不屑,让我,这个昏庸的“帝王”和懦弱的“臣子”感到了力量的悬殊。果不其然,又一个雨后,地上又密密地冒出了一层新绿,我前脚还未除尽,它后脚就又长了出来,那一个下午的奋战成了锻炼身体。

老妈慈悲,念及我来回折腾之苦,就没有再次通知我,搬个小板凳坐在这片地里,又继续与这些草纠缠了几个下午,终于拔光所有的草。事后她喊老腰疼了好几天。我趁机迅速撒上了白花三叶草,我想新主的到来该是让草儿们有所收敛吧!

院子里水土得当,格桑花也不认生,撒下种子后就开始认真生长,很快高过了我的个头,比在藏区长势还好。心想,这块地算是交代了。看到它们开出第一朵花时,老妈说还真好看。等我看到它们时,各色格桑花已成片盛开,美得惊艳。


想待到它盛开满园时,就邀请朋友们来赏格桑花。花开满园似乎很奢侈,它们总是次第开放,所以园子始终不是我心目中的模样,顾忌到了它的不完美,也因为我那碎片化的时间无法整合,所以一直未邀请朋友来园,这个未实现的梦想最终成了念想,谁知没几天老妈的电话又来了,她的电话一来必是那些土地上的事,自从把地交给我,她是一百个不放心,总害怕我糟蹋了土地。你的“格格花”还是别要了,一棵棵像人一般高,黑不溜秋地杵在那里,夜里起来把人吓一跳!老妈总把格桑花叫成“格格花”。

中秋后,花儿迅速枯败,没有花点缀时,它们一棵棵迅速枯萎,变黑变丑,像一个个狰狞的小丑。老妈说,夜里出来时总感觉像有一群人站在那里,尽管清楚不是,但心里还是有点慌,常常把她吓一跳,换成别的花吧!你又不是天天在家,不用天天看它们,老妈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忧郁。

如老妈所说,秋后的格桑花远不如当初水灵,它们也显得极不自在,像是在为自己的老态内疚,其实内疚的应该是我,是我放弃了对它的守护,让它也遭遇了和草坪一样的命运。于是在这片地上我又一次面临选择。这次我的选择是鲁冰花,这个小众而冷门的花种。因为稀罕花的名字,喜欢那首曲子,“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一段时间后,在我种下的土地上同时长出了两种花,一种是我没见过的叶子,应该是鲁冰花。另一种便是那个让我恋恋不舍而又无可奈何的格桑花,和草坪一样,在我对其进行了坚决的铲除后,它们又像雨后春笋般顽强地长了出来。这两个新来的小主,在地盘的问题上,它们毫不客气,冲破地平面后就开始欢实地往上蹿。

如今我的那两块地里,同时长着鲁冰花、格桑花、草坪、白花三叶草,它们势力均等,旗鼓相当。每次临时的铲除都会引起它们更凶猛的反扑。这几个主,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而我这个挑起事端的主人怯怯旁观,无力面对……

傻了吧!你以为种花种菜是闹着玩的啊!老公调侃我。是呀!养护小院不光有激情,是需要弯下腰去亲近土地、亲近蚊虫;是要在炎热夏天去亲近三十七、八摄氏度的大太阳。哪一样都是需要用汗水去浇灌的。那种摧残身心的劳作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我点了点头,第一次没反驳老公,像他所说,种地,真不是那容易的事。我的那两块地充公了,继续由父母种菜。我呢,一边摘着茄子、辣椒、西红柿,一边在朋友圈里晒着父母的绿色无污染蔬菜:“看,我妈种的菜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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