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楼（26）_河津人文

  翻瓦先要拆房，要拆牛棚了，那根栓牛桩孤单地立着，被牛缰绳绑得光溜溜的，水泥牛槽被牛脖子磨得乌黑发亮，槽楞上贴着的那条“槽头兴旺”小对联还是那么鲜艳，牛饮水的擦醋盆扣着放在那儿。大黄牛曾在牛棚里下过几个小牛犊，我似乎又看见那个还没有穿鼻孔、头上冒出两个角疙瘩的小牛犊出了牛棚在院子里撒欢，童心未泯似的跟在牛母后头去下地。院里几颗碗口粗的榆树被砍掉了，再也不能爬上去捋几把香甜的榆钱了，夏日里榆树上的蝉鸣声已经远去。小菜园没了，多想再摘一篮青红的辣椒，摘几颗酸爽的西红柿，摸一摸那紫色的茄子。院外那棵大椿树上嫩绿的春花变红了，几只春娥留恋地绕着春花。当我再次从学校回来取馍时，老屋已剩残垣断壁，亮门边墙上贴着的“满园春光”小对联掉下来一角，在微风中呼扇着，胡基墙缝里钻出几只进进出出搬家的蜘蛛。母亲搬走了火坑上墙窑里的针头线脑，墙窑边那张年画上，穿着红肚兜抱着大鲤鱼的大头娃娃正朝着我咧嘴笑着。遮尘已被拆解成木条，一捆捆整齐地摆放在一旁，挨着的是一溜溜摆放整齐的瓦片，一堆光溜溜的木椽又见了阳光，一根下扶梁上还贴着那张“抬头见喜”小对联。我撇了一眼没了屋顶的西厦，那一排五颜六色的墙围格外显眼，似乎传出来铿锵有力的蒲剧唱腔。

    别了，我魂牵梦绕的老屋，别了，我思绪万千的老院。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我难以忘却的岁月……

    翻瓦老屋，台子的高度要用毛石垒到丈余高，接近老屋的后背墙，院子也要用土垫到与台子一般高，这样才能防洪水，与周围持平。父亲在心里已经算好了翻瓦老屋挖地基、包台子需要的毛石方数，垫高院子需要的土方数，盖新房需要的青砖数。算来算去，父子俩跑改装车挣下的那点受苦钱只能先把北房盖起来，靠巷的南厦只能先用毛石把台子包起来。父亲继续跟着改装车起早贪黑地边跑活挣钱，抽空上山给家里拉毛石，一天拉一车，慢慢积攒着，院子里已堆起一座小石头山。看好了日子，父亲请人开始包台子，那年准备应考的我没能出上力。包好了台子，母亲炸了油坨子，捏了搓弯子，父亲做了臊子菜，请包台子的人吃饭。母亲头天下午晚些时候就和了一盆面，在案板上揉出筋道，拿擀面杖擀成薄面皮，折叠好用刀切成小的方块，用面铺拌匀后放在和面盆里，上面盖一个细稻麸秆编制的篦子，抓一把拿出来放在篦子上开始捏搓弯子，用一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小方块面的一角，另一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对角，合起来轻轻一转一捏，一个搓弯子就捏成了，看起来就像一只猫咪的耳朵，我们那里的人就叫这种面食为猫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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